第五章 弃战机蜀军退祁山,追穷寇魏兵败木门(第2/4页)

“啊!”一声惨叫仿佛刀锋劈开,一股滚烫的液体从张郃的背后喷出,溅到他的肩膀上,“噗通!”一个士兵胸口中箭喷着浓血栽于马下。

两声惨叫,三声、四声……无数声惨叫此起彼伏,像是地狱里冤屈亡魂的哀求,鲜血从胸腔中迸射而出,瀑布似的溅得漫天一派血红。

张郃的眼前飞舞起密集的光亮,仿佛亿万颗划过天际的流星,长长的芒角拖出久久不能消散的尖锐光泽。

“将军,有埋伏!”副将歇斯底里地嚎叫道。

张郃已是看清了,两边山坡上蹿出了成千成万的蜀军,高擎着明晃晃的刀,震天的呼喝似乎要把天空捅个窟窿。

“撤退撤退!”他不顾一切地喊叫。

魏军立刻后队变前队,马蹄子向后一顿,便要沿原路急奔。然而山上一片巨响,滚木、巨石呼啸着冲下山,“嘭嘭”地在山道上越堆越高,竟将狭窄小道堵了个严严实实,两山上的士兵齐声呐喊,成百的旌旗迎风一晃,一支军队自山腰后俯冲而下,像堵墙一般横在了两山之间。

魏军前不得前,后不得后,堵在逼仄的山道里,左右支绌。当此时羽箭狂飞,鼓声喧天,魏军未曾交战,已是心胆俱裂,不是你的马头撞了我的马尾,便是我的刀剑剁了你的胳膊。霎时人仰马翻,呼喊连连。有的被石头砸扁了头,有的被弓弩射穿了胸口,还有的拼死一搏,冲向拦路的蜀军,还没近身,已被利刃封了喉。

张郃的眼睛发昏了,到处都是箭,到处是晃动的光亮,他竭力地想要指挥军队。可魏军已陷入了一片垂死的混乱里,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见他的指挥。

“嗖嗖!”利箭交迸如电光,坐骑几声悲鸣,双蹄一软,张郃被活生生摔下了马!

“张将军!”副将从马上伸出手,抓住了张郃的后背心,但这救护的接触只维持了短短一刻,那只紧握的手慢慢地松开。“砰!”副将像块被扔掷的石块,头朝下砸在乱军中,一支强弩刺穿了他的喉咙,动脉里喷出的血刷地冲上天,落下来,散花般泼溅了他满身的惨红。

“张郃!”对面军阵中有人呼他的名字,张郃一仰头,杂沓的人影里,魏延扬起了手,眼睛里一抹杀气腾腾的骄傲。

张郃抽出佩剑,迎风一挥:“匹夫!”

魏延拍马冲向张郃,他终于等到了和张郃对决的一天,为了这一天,他足足等了十年,胸中潜藏许久的血腥味一股脑都涌出来,海潮般呼啸着将他推向前。

他从马上飞身跳下,像一只急遽滑行的鹰隼,从半空中对准他觊觎多年的猎物俯冲而下。

两人过手一招,两柄长剑擦着疾风对撞而过,“当”的一声震得彼此虎口发胀,冲锋的势头被这猛然的对撞遏住,身体收不住,仍往前冲了一截。

魏延兴奋得喊了一声,他猛地扭过身,右手一展,长剑狠狠平挥而去,那扫荡出去的明亮弧线像一声狂暴的咆哮。当那力量发挥到最大时,与张郃扫过来的另一道弧线碰在一起,又是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满天的粉尘撞出来,像被击碎的无数魂魄。

这两人仿佛两座山峰,彼此倾尽力气对撞,却很难彻底将对方一击中的,过手已有数十招,力气也耗损了大半,仍是不分胜负。

山道里倒下的魏军越来越多,尚活命的像躲雨的蚂蚁,一地里乱窜,两人对决的战场越来越狭窄,最后竟无法施展招式。

魏延冲出去很远一截,回头看着被重重包围的张郃,虽在险境,气度仍是慷慨不弱,真不愧是响当当的天下名将啊,只是,可惜了。

他叹了一口气,终于高高地扬起了手臂,不忍地喊道:“放!”他把头偏了过去。

利箭如电光迸裂,张郃一挥长剑,挡开扑面射来的飞矢,箭镞在剑刃上撞得铿铿响动,零碎的火星子四溅分散。

张郃挺剑再向前冲,猛然间,身体向后一仰,仿佛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撞向他,膝盖头霎时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一只蚂蟥在吞噬自己的血肉。

那是一支强弩,三棱角的箭镞已勾住了骨血,动一动便是痛不可忍,想拔出,却不知从哪里入手。

“当啷”,他手里的剑掉落了。

无穷无尽的箭,成千上万的光束,仿佛编织了一张严密的大网,所有的生灵都无法从网中逃脱。

这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街亭,满天箭飞如雨,鲜血四溅。他在光电交加的血肉战场上,透过密集的金属光芒,仿佛看见了马谡一张狞笑的脸。

他拼尽力气仰头张望,激烈的光束在天空密布,连成了一片星光耀眼的长河。“张”字大旗倒塌了,像一场盛大表演的谢幕,如此悲壮,如此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