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试探丞相张裔做贼心虚,左右为难后主收夺兵权(第2/5页)

“睡下了。”

诸葛果又欣慰又失望,她朝那紧闭的房门里望去一眼,怏怏地说:“那罢了。”她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谁在屋里照顾爹爹?”

“屋里有人,小姐放心。”修远说,“我去取药……小姐,要进去么?”

“不,等爹爹醒了,我再来。”诸葛果摇着头,她知道父亲睡眠很轻,很小的动静便会让他惊醒,她不肯惊扰了父亲难得的休息。

她沿着墙根走下去,满园的落花铺成了一条香径,鞋底、裙边都染上了粉红色,像绣上了斑斑点点的花纹。

她走得有几分累了,便抱了双膝坐在游廊下,似有似无的落花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风里回荡着隐约的盈盈声音,像是谁在忧伤地歌唱。

一双柔软的小手蒙住了她的眼睛,鼻息弱弱地揉搓着她的脖子:“猜猜我是谁?”

诸葛果握住那双小手,猛地回过身,眼睛对眼睛地笑道:“是小胖墩!”

小孩子乍然被她擒住,扑闪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咯咯地笑了起来,男孩子眉眼清秀,眼神婉转流波,煞是令人心疼的伶俐可爱。

诸葛果捏着诸葛瞻的鼻子:“小胖墩,打瞌睡;摔下床,成驼背!”

“坏姐姐!”诸葛瞻拉着姐姐的头发,小手抓了抓姐姐的发簪。

诸葛果按住弟弟的肩膀,牵着他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你书念好了?”

“嗯……”诸葛瞻用力地点点头,三岁多的孩子,已经开蒙,认了上百个字,比起同龄的儿童,他实在太不寻常,难怪旁人赞叹道:谁叫他是诸葛亮的儿子呢?

诸葛果弹弹他的脸蛋:“少哄我,你每天都要念到晌午过后,今天怎么那么早?”

诸葛瞻绕了她的头发在手指上,缠出一个同心结:“娘不乐意,她不教我了。”

“为什么不乐意?”

“娘说爹爹病了,她不高兴。”诸葛瞻说得垂头丧气,他放掉诸葛果的头发,摇晃着她的肩膀,“姐姐,我们去看爹爹吧。”

诸葛果搂住他的小手臂:“爹爹睡下了,姐姐一会儿再带你去好么?”

诸葛瞻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嗯……爹爹为什么要生病呢?”

“因为,”诸葛果琢磨着该怎么表达,“爹爹太忙,忙坏了身体。”

诸葛瞻听不懂:“忙?为什么忙?”

“爹爹是丞相,管很多人吃饭穿衣,你的、我的、大家的,爹爹一个人要管很多很多人,很累很辛苦。你念书念长了也会累不是?爹爹做的事比你念书还累,故而他病了。”

诸葛瞻还是想不通:“那爹爹不做丞相,不管吃饭穿衣,他就不会生病了。”

诸葛果笑开了眉眼:“你可真会说,”她忽而忧闷地一叹,“可是爹爹不能不做丞相。”

“为什么呢?”诸葛瞻歪歪脑袋,他也不等姐姐回答,认真地捏住小拳头,“我长大了,才不做丞相呢,我不要生病!”

诸葛果笑得合不拢嘴:“你还不做丞相,好大志气,你以后想做什么,倒给姐姐说说!”

诸葛瞻搔搔后脑勺,啪嗒地眨眨眼睛:“我给姐姐当小胖墩……”

诸葛果噗哧一声大笑,她一面笑,一面打了弟弟的屁股一巴掌:“臭小子,你真是姐姐的逗趣包,姐姐不疼你疼谁!”

诸葛瞻揉揉屁股:“嗯,娘说姐姐常生病,我长大了就当个大夫,治好姐姐的病,然后、然后,”他锁着小眉毛冥思苦想,“嗯……就让姐姐和我,和爹爹天天在一起!”

诸葛果的笑声渐渐远遁了,她忽然双手搂住诸葛瞻,身体微微发颤。

“姐姐,你生病了吗?”诸葛瞻在姐姐怀里,他感到那个怀抱冰冷潮湿。

诸葛果的声音若林下泉音:“没有……”

一种深邃的忧伤如彻骨的寒风裹缚住她,她在这个瞬间没有办法表达内心的复杂感情,有感动、有悲怨、有遗憾、有痛楚……太多的感受像在心里积蓄了一池深广的水。

良久,她轻轻放开诸葛瞻,挨了挨他的鼻子:“走吧,姐姐带你去见爹爹,若是爹爹醒了,我们陪他说话,他若还没醒,我们再等等。”

“好啊!”诸葛瞻似获得了巨大的快乐,拍打着小巴掌。

她牵起弟弟的手,踏着满径落花,踩出了一大一小两行脚印,像烙印在时间中的记忆之痕。

姐弟二人缓缓走上虹桥,桥下静默的水漂流着残败的花叶,风吹开的涟漪乍起乍灭,宛若瞬息的生死。迎面匆匆走来一人,因走得急,轮廓被行走的风划烂了。

诸葛果忽然站住了,一颗心激烈地勃跳起来,面上火烧火燎,有种积压的难受填满了整个脏腑,让她艰于呼吸。她费力地张开半张口:“姜……”可那在她心里念诵了千万遍的名字此刻竟变得陌生,她便是耗尽一生力气也不能完整地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