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访市井后主妒民心,进谗谤小人谮忠臣(第3/7页)
李阚觉察出皇帝的落寞,讨好道:“陛下若是喜欢这偶人,小奴下次再多买几个,还有其他好玩意儿呢!”
刘禅心神不宁地回了一声:“好呀。”他抚摸着腿上的偶人,“这偶人做得真好,眼睛,眉毛,鼻子极纤而真。朕记得二叔就会雕木,刻出的人、马、牛、羊像真的一样,朕小时候缠着他教我,偏偏就学不会,刻的马像狗,刻的牛又像猪,唉!”他沮丧地摇头一笑。
“陛下,这雕木的手艺小奴也会呢!”李阚清清爽爽地说。
“你会?”刘禅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李阚确定地点头:“就是刻得不好,小奴的爹刻得一手好木雕,小奴是跟他学的,可惜进宫早,没曾都学会,心里挺后悔的。”
“那有甚打紧,回家省亲时再向你爹学,学好了给朕刻几个!”刘禅把玩着偶人,不是丞相压着皇帝,就是皇帝撞翻丞相。
李阚慌忙匍地叩首:“小奴深居内宫,不敢随便归家省亲!”
刘禅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也学得这般拘谨守旧,什么规矩还不准人回家?”他抓着偶人噗噗打在杌上,“朕特准你随时回家,别理那帮死板的老臣,大道理说得天都破了,什么天地君亲、礼秩纲常,话倒是动听,做出的事就是有违人伦!”
李阚感动地说:“陛下厚恩,小奴何德何能,敢受此特许!”他说着便掉下泪来。
刘禅亲切地摸着他的脑袋,仿佛在抚摸一条狗:“傻瓜,你是朕的下人,朕不赏恩给你,又赏给谁?”他歪头想了半晌,“你家是在郫县吧,听你说,家里还有父亲和兄长?”
“承蒙陛下记得,奴婢一家是郫县西乡人,祖祖辈辈都是乡间农户。”
“哦,那你是怎么进宫的?”
李阚苦苦地叹了口气:“小奴家贫,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有一次,乡里来了个客商,说要找几个孩子带去成都当学徒织锦,将来学得好,既能得一门手艺,还能给官家做衣服,体面得很呢……我爹上了心,将我交给那客商,得了五十钱,谁知道被人家骗了,原来是人牙子买孩子给富贵人家的闺阁使唤,就这么阴差阳错地……”
刘禅隐约知道,豪门世家专有一种隐秘的嗜好,从贫家买来伶俐可人的小童,阉割后给闺阁家眷当小玩意儿耍弄,形若后宫帷幕内的宦官,他不免一阵心酸,问道:“那你是怎么入了宫?”
李阚说:“后来先帝入蜀,我在的那户主家被抄收了田产,奴仆尽皆遣散,似我这样的则转入宫闱。我因不是掖庭巷所采,没有官家名录,只得做了行宫留守宫人。”
刘禅怜惜地一叹:“可怜孩子,真个是老天弄人,你如今可后悔么?”
“小奴不后悔,小奴一家世代为农,只出了奴才一个宫里人,能伺候圣朝天子,是小奴一家的福分!”李阚一字一板说得甚是真诚。
刘禅快慰地一笑:“先帝说稼穑辛苦,农耕劳顿,天下农人最苦。朕除旨让你全家脱了农籍,再赐你一所小宅,也让你爹当个财主,老来享享清福!”
“陛下!”李阚感动地呼喊着,眼泪走珠儿似的滚落,双手颤抖地抚着冰冷的地面,抽噎得无言以答。
刘禅宽宏大量地摆摆手:“瞧你,哭什么呢,朕是天子,当为天下子民谋福祉,区区小恩而已,不足挂齿!”他似乎也被自己感动了,清秀的脸孔上溢出了帝王的自豪飞扬。
他瞧着宫门外重檐堆砌而成的墨黑线条,阳光在线条上跳跃,却像是被束缚在茧里的丝,怎么也跳不出去,他涩涩地说:“真想出去走走……”
“啪!”皇帝偶人掉在了地上,冷风忽然吹散了阳光,浓重的阴影流泻而入,像是一对冰冷的黑翼覆在了丞相偶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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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清明的曙光洗涤干净黑夜的渣滓,一轮金色旭日悬挂在无尘天空,时令还早,成都南市已是一派热闹景象。
香车宝马,行人如梭,起伏的吆喝声和车马的行进声彼此应和,攒动的人头仿佛山头坠下的瀑布,分成各条溪流,涌入了各家店铺,果然是连衽成帷,举袂成幕。
“赶早呢,王侯将相,宁可等乎!”一家百货店里飘出了嘹亮的叫卖声,鸽哨似的直冲霄汉。
仿佛是听见了行军号令,那一街的人都像从梦中惊醒,疯了似的扑向那店面,而早已等候在店铺外的客人拥挤着朝里滚动,你挨着我的胳膊,我压着你的后背。有想要插队的,不仅找不到空隙,还被队列中的客人大骂着撵开,不明白的瞧这不顾一切的抢购架势,还以为是求索奇珍,殊不知竟是为了买偶人。
有买到了玩意儿的客人捧了东西出来,等候的客人都会问一问:“丞相还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