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稳政局,扶刘禅提前登基(第3/5页)
刘禅其实有点失望,到最后,他渴望得到的寻常亲热,父亲还是没有给他。遗诏里是对嗣君继承基业的殷殷期望,遗言里仍然是对汉家血食得以承祧的眺望,江山社稷的稳固对父亲而言胜过了人间亲情,自己在父亲心目中除了一个大位继承人,就不是一个值得他惦念的儿子么?
“没有了么?”他巴巴地问。
孩子的目光很可怜,两行泪揉皱了清秀的脸,让这十七岁的少年显得稚嫩衰弱,像刚长出芽儿的一棵小树,经不得风狂雨暴。诸葛亮的心软了:“有……”他撒了一个谎,“先帝说,他身染重疾,不能与殿下父子相见,心里、心里很遗憾。”
刘禅咬着唇浅浅的一笑,眼泪飞快地丢出来,他相信了,父亲说了一百句遗言,只要有一句关涉父子恩情,他其实就满足了。
“殿下,”诸葛亮撒了谎,到底觉得不安,必须把这话题赶快撇过去,“先帝的尊谥拟好了,是昭烈,殿下以为如何?”
刘禅对谥法不太熟悉:“怎么说?”
“圣闻周达为昭,有功安民为烈。”
刘禅默默念了一遍:“好,我很喜欢,配得上先帝的功业。”
“再有,殿下即位当在大行皇帝柩前,臣与太常合议,便选在今日。”
“今日?”刘禅像接了一个烫山芋。太快了,他还没有从丧父的悲痛中缓过劲来,便要接受另一桩大变故,他将从太子变成皇帝。
做皇帝,居于九五之位,携乘鸾驾凤之威,持君临天下之尊。那像掉在房梁上的一枚诱人的宝石,他看了很久,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拥有,却没想到会在措手不及的时刻从天而降。
他还没做好准备呢,像是不足月的婴孩,还眷恋着母腹的温暖,便被催迫着呱呱坠地,适应不了人间的寒冷。
“太快了吧。”刘禅面露难色。
诸葛亮温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当先正天子之位,群臣皆翘首盼望新君主持国政。再说大行皇帝丧仪,也需要殿下坐镇主持。”
刘禅像被赶上火炉的鸭子,虽然火烧火燎却跑不出去:“哦,哦,那就、那就依从先生……”他忽然想起这个称呼该改口了,慌里慌张地捡起了新的称呼,“依从相父……”
诸葛亮柔和地一笑,春风拂阑似的笑容让刘禅心里的忐忑消去了大半。不管他是太子还是皇帝,他永远能在诸葛亮的笑容里看见明亮的阳光、和煦的春风,也永远渴慕着诸葛亮的保护,像慈爱的父亲一样,足以依靠,容纳他的胆怯懦弱,原谅他的错误任性。
刘禅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他掩饰地把目光虚掩在宫门外,一缕细细的光在门口晃悠,仿佛随同时间节奏的一呼一吸,那不断变换的影子便是光阴的足迹吧。
宫门却忽然开了,一个小黄门急慌慌地跑进来,像脸上烧着火,五官都在向外扭曲,抖着声音道:“殿下,不、不好了……”
不等刘禅发话,殿内一名中常侍斥道:“没规矩,还不退下!”
那小黄门缩了一下,却不敢真的离开,后足跟挨着门,气喘吁吁地说:“打、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刘禅莫名其妙。
“廖侍中和中都护的使者在梓宫前,打、打起来了……”小黄门怯怯地说。
※※※
等刘禅和诸葛亮赶到时,章武宫已闹成了一锅粥。近百名官员拥在宫门外的丹墀上,站不下的竟挤在台阶上,有的吵,有的喊,有的跑,也有部分人冷眼旁观。在台阶上摔成数片冰块正在缓慢融化,几溜水吐着泡淌下天街,那具巨大的青铜冰鉴歪斜着,敞口跌损了,像上火烂了嘴,几个东园武士正满脸愁容地将冰鉴抬起来。
宫门外嘈杂如沸水,却能听见廖立歇斯底里的咆哮:“我宰了你!”
也不知他从哪里搜来一把剑,紧紧一拽,活似断人头颅的刽子手。那使者还滚在地上,像是折了骨,这半日也不起来。
“你别猖獗,损坏大行皇帝明器,你也有份。朝廷议罪,咱俩谁也逃不过!”使者当真是鸭子下卤缸,嘴太硬。
自个儿闯了祸,还要拉人垫背,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使,李严不是好东西,派出的奉丧使者更是可恶。廖立一发气得烈了,死掐着剑柄“咯咯”响,一股子狠辣劲蹿上脑门心,索性把这一身官服舍了,把这性命也舍了。今日若不杀了此人,洗刷这奇耻大辱,枉生人世。
廖立眼角一吊,咬着唇狠狠地一哼,提起剑便冲将过去。
周围的同僚眼见情形不好,慌得拉的拉拦的拦。使者其实也很害怕,一则仗着人多,一则怀着破罐子破摔的泼皮心理,一骨碌撕开了面子,示威地叫嚣道:“来啊,你来杀我啊,我倒要看看,堂堂侍中大人敢不敢在大行皇帝灵前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