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求贤若渴,卧龙智激凤雏(第3/5页)
庞统瞪了他一眼,抓起案上的铜卮,咬着卮沿,不管凉热地“咕咚咚”喝下,“当”地重重顿下,斗鸡似的盯住诸葛亮:“诸葛亮,你是来嘲讽我的么?”
诸葛亮面不改色,和融地说:“士元初任耒阳县令,亮也不曾备程仪相贺。今日特来造访,一为尽故友之谊,二庆士元出仕!”
“得了吧!”庞统龇着牙冷笑,“你堂堂诸葛亮,荆州牧的心腹,来贺我一个小小县令,没的辱没了你!”
尖酸的驳斥入耳很扎,诸葛亮却不见半分改容,笑意不去地说:“县令虽小,然为一国根本,多少良吏起于县府,士元却为何鄙薄县令?”
庞统哼了一声:“你不用挖苦我,你们将我打发在这逼仄小县,做个微末县令,便是要羞辱庞士元,把他当作供你们玩笑的傀儡!”他呼地转过头,脸上带着恍惚悲痛的神情,“想我庞统苦读经史,十年磨一剑,自以为能将腹中经纶付于实用,做出一番安邦定国的大事业,可天不遂愿,时不济我,偏偏屡屡受磋,如今还要辱于人下,不知后世百年,谁还记得世上有一个报国无门的庞统!”
他亦痴亦狂,张着手仰头长声悲叹,两行热泪滚下,他倔强地狠狠一揩,抬了目光去看诸葛亮,却发现诸葛亮竟毫无反应,反而漫不经心地拿起书案上的一册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士元果然刻苦,”诸葛亮啧啧叹息,“亮在隆中时,众多故人中,士元读书最多,学业最精,亮自叹弗如!”
庞统听得莫名其妙,怎么忽然话锋转到了读书,他竭力想从诸葛亮的脸上发觉端倪,却只看见湖水般的幽静深邃。
诸葛亮缓缓翻动竹简,曼声念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薄者厚,未之有也。”
他抬头一笑:“君子立身修行,方能齐家、治国、平天下,荀子曰,‘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士元以为如何?”
庞统愣了神,隐隐觉得诸葛亮话里藏话,可骤然间却想不出他意指何方。
诸葛亮将书简轻一放:“一身之不修,何以平天下,”倏而,他目光凛凛,“一县之不治,何以定国家!”
庞统犹如被当头一棒,打得他骨骼疼痛,他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说:“你此话何意?”
诸葛亮神情严峻:“士元自负经纶,然出仕一县,上不能辅社稷,下不能安百姓,又说什么做一番安邦定国的大事业,岂非笑谈!”
血“呼”地冲上了庞统的脸,他怨毒地盯着诸葛亮:“诸葛亮,你不要瞧不起人!”
诸葛亮淡淡地笑了一声:“怕我瞧不起,士元便拿出些本事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安邦定国的才干。在这里空口说白话,把自个吹得天下无双,这是乡下老农也会的把式!”
“好!”庞统重重一拳捶在案上,击得灯盏笔墨竹简蹦跳得老高,“你给我等着,一个月之内,我若不能使耒阳大治,我就提头去见你!”
诸葛亮似喜非喜地笑了起来,羽扇轻一挥动:“我一个月后再来!”他既不多坐,也不多语,自顾扬长而去。
庞统待在屋里,许久地没有动,醺然醉意被勃然的好胜心撵走了,蓦地,大喝一声:“来啊,把这几月的卷宗都给我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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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半黄的落叶从天空垂落,贴上了司马懿头上的幅巾,像是簪了一朵花。他举手轻轻拈去,低低地笑了一声,随之握了一握,掌心发出“咔嚓”的碎裂声,心头油然而生毁灭的小小快感。
他扬起手,碎末纷纷飘下,像是掐灭的灰烬,没有一丝复生的希望。他拍了拍手,掌心仍残余着因捏碎落叶而硌出的糙痛,这让他觉得痛快。他喜欢这种痛并快乐的复杂,这就像残忍地杀了一个人,再为他痛哭流涕地修墓养家小,又无耻又慈悲,世人或痛斥此等行径的虚伪,他却深为着迷。
屋子里已等了一个人,瞧见司马懿进来,白净的脸上浮起亲切的笑,仪态翩翩不失法度,举手投足间显出韶润清令的贵公子气度。
“公子!”司马懿慌忙参礼。
曹丕将手里的一卷书轻轻递出来:“前番借了先生一册书,今已阅毕,特来归还。”
司马懿诚惶诚恐地捧过书:“公子礼重了,一册书而已,还不还尚可再论。便是归还,遣下人送来则可,何必亲自登门。”
曹丕眯着眼睛文雅地一笑,他和雄阔张扬的曹操太不一样。曹操无论走到哪里,都像一轮辉煌灿烂的太阳,那种灼灼逼人的气度挡也挡不住,而曹丕却像是漾在一池碧水里的月亮,冰凉的清辉显得幽邃而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