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第2/3页)
“你不能跳。兽医说了,你这个品种的狗腰力比较弱,不能乱跳。”
我感觉与其是对亨利,不如说是对健发牢骚。
健没有表露丝毫的担心,说:“真是个奇怪的兽医。”
我和健在学生时代就已相识,从“朋友”发展为“有肉体关系的朋友”,然后又成了“没有那种关系的朋友”。但我们从未发展成恋人,健就是和我有着这种关系的男人。他在糕点公司工作。不论我有没有恋人,就算他自己有恋人的时候,他也会忽然打来电话,或像今天这样忽然造访。我的妹妹恭子一直认为,这是因为健喜欢我。但事实并非如此,他就是这种性格。
“我要做大乱炖,还带来了冻得叮当响的伏特加酒,边吃乱炖边喝伏特加吧。”健说。
我觉得这是奇怪的组合,就像健这个人一样的奇怪组合。
“可我刚做好西式炒蛋。”
我原本想大声抗议,可语气听起来并没有期待中的坚定。
“那就当亨利的晚餐吧。”健说。
我飞快地转了一下眼珠。
“开什么玩笑,那东西对亨利来说太油腻了,如果体重继续增加,对它的腰不好。”
健笑了。“玲子,你太古板了。”
健的大乱炖非常费时间,他说要先用筋肉炖汤。
“这也太麻烦了。”我毫不客气地说,“而且做乱炖时,一般用海带和干木鱼炖汤。”
我自己从未做过,可还是这样断定,至少去年去世的母亲就是这样做乱炖的。
屋子里飘满了暖暖的香味,我觉得待着难受,关掉了健打开的电视。
“为什么要关掉?”
“太吵了,我不喜欢电视。”
健手拿长筷子,像看门人一样站在不锈钢锅旁。他曾惊讶地问过我:“玲子,你连砂锅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买电视?”
我思索了短短数秒钟,回答道:“为了看录像。”结果被健笑话了一通。
傍晚,我不习惯在家中做饭的味道,打开客厅的窗户,立刻意识到这是错误的举动。屋里做饭的味道确实让我不安,而它一旦和傍晚住宅区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更让我心神不定。走到阳台上就再也无处可去了。
我感觉自己来到了很远的地方。来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已无处可归。从阳台看到的房间灯光明亮,有热气,有饭菜香,看上去不像是我的房间。更离谱的是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男人正站在厨房里做饭。
我骂了妹妹。我现在仍然爱着曾经爱过的男人,尽管这充满孩子气。今后我仍然愿意做与那个心爱的男人一起生活时的自己,如果这就叫孤独,那么我想说,孤独万岁。
乱炖确实非常好吃,冰得黏稠的伏特加和乱炖的味道出奇地相配。和心情不同,身体直率地变得温暖柔软,所以我说:
“谢谢,感觉有一百年没这样吃饭了。”
我不知道健为何能明白我这句话,但在那一瞬间,他立刻明白了,略有些自嘲地说:
“没关系,我能理解。”
然后他往两人的杯子中咕嘟咕嘟地倒满了伏特加,说:
“不过呢,被预料之外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或许也挺好。”
可我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今晚在这里和健随便而暧昧地结合,或者硬撑着不那样做(我清楚自己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做),这两种举动到底哪一种更孩子气,哪一种更寂寞呢?
饭后,我们还一直在喝伏特加,喉咙干渴时就喝啤酒。
“不要谈往事,像学生时代的事或以前的女朋友。”
听到我这样说,健微笑着回答:“你真是太小心了。”
“确实如此。”我在心中嘟哝。
“还是打开电视吧。”
“不行。”我立刻否决,接下来是沉默。
我在考虑健回去后我该做什么。等健走后,我要换换房间里的空气,再去洗一次澡,然后打电话向妹妹抗议,这些都会让一切恢复以往的状态。
“感觉有些压抑。”健说。
“哦?”
心脏却违背我的意志,敲鼓似的怦怦直跳,简直像是第一次单独和男人吃饭。健的一举手一投足,几乎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难以忍受这种紧张,我不禁说:
“我的手好像干枯了,你看是不是像干巴巴的树叶?”
我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根手指,又慌忙缩回来,因为我的手红润而有光泽。
“是吗?”
健说着站起身,顺便把盘子里剩下的鱼丸给了亨利。
“喂。”
我站起身正要抗议,忽然被健粗暴地抱在怀里。我动摇了,双腿发抖,这让我自己都感到惊异。健抱着我的头,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紧紧地贴在他胸口上。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本担心自己会哭,可并没有,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