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第3/3页)
又一次的沉默。
“你去的是什么学校?”裕树问。
“不要这样说。”说这句话的不是阿梓,而是父亲。
“不要这样说?我什么也没有说呀。”裕树有些莫名其妙。
志保把一只手放到裕树的大腿上。
“阿梓原本是个非常贤惠的妻子。”
母亲说。句尾上扬,像问句一样。
“和人开车来的时候,为了能让他痛快地喝酒,阿梓总是自己忍着不喝,回去的时候又替他开车,真是有奉献精神。”
志保扑哧一笑,打破了第三次沉默。
“因为我没有上过驾校。”
听了这句玩笑,只有阿梓一个人笑了。
“啊,这当然无所谓,我也不会开车什么的,无所谓,无所谓。”
裕树茫然地听着母亲的话,心想在这一刻,估计父亲不会再觉得高兴了。
志保会离开吗?
此前一直觉得真要发生也无可奈何的事,忽然带上了现实的色彩,而且感觉已迫在眉睫。恐惧笼罩了裕树:志保会离开吗,会抛弃自己吗?
气温不太高,但这个夜晚非常闷热。裕树和志保感谢了父母的款待,然后告辞,父母和妹妹把他们送出家门。站在院中踏脚石上回头看,裕树感觉送他们的人就像三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走在前面的志保看上去又在笑。
坐上车,裕树略感疲惫,又觉得一下子自由了,正像和情人分手时一样。
“吃了不少。”
裕树靠在车背上,松了一口气,又补充了一句:
“总之,顺利地结束了。”
他也搞不清这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志保说的。听不到志保的回答,他扭头一看,吃惊地发现志保在哭。
“怎么了?”
裕树从车后座上拿过纸巾盒递过去。他从未见志保哭过。
“对不起,没什么,只是喝醉了。”
志保连声音都哽咽了,眼泪擦了又涌出来。
“我知道这样对不住你,可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和那些人相处。”
说到这儿,她的鼻子好像塞住了,她擤了一下,接着说:
“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可我还是这么讨厌那些人,这难道不奇怪吗?你怎么看?”
裕树无言以对,缩了缩脖子。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他转动车钥匙,发动了汽车。
“稍微睡一下吧,那样就会平静下来。”
声音中透着露骨的不快和焦躁。
“不用。”
志保哽咽着说,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家里的烤面包机坏了,你知道吗?我昨天拔牙了,用拔过牙的嘴和人亲吻了。尽管没有情人,可我也会和人亲吻的。一直没有清理冰箱,里面估计还放着去年的蔬菜、火腿和奶酪什么的,你知道吗?我们尽管在一起生活,却演绎着不同的故事,这些事你知道吗?”
志保没完没了地说着“你知道吗”。
“我今天有礼物送给你,你不知道吧?那不是买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送给你那种东西。”
裕树听得厌烦了,反复说:
“快睡会儿,你喝醉了。”
车中弥漫的中餐味道让他不快,一个喝醉的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让他上火。
终于到了自己家,把车驶入车库的时候已近深夜,志保不再哭也不再笑了。不仅如此,她看起来甚至不再像自己的妻子。
“等等。”
志保叫住了正要往门口走的裕树。
“我刚才说了有礼物送给你,打开后备厢。”
裕树想起来了,吃饭的时候,志保从座位上起身,轻声让他把车钥匙给她。裕树给她车钥匙时想,她其实是拿出去取东西当借口,只是想去外面透透气。
志保的礼物和她下面说的话,裕树都无法理解。后备厢里放着一套潜水衣,一提起来,衣服就无力地垂成了人的形状。
“你拿过来了?”
裕树说。在深夜的车库中,他盯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黑东西,那看上去像什么人的空壳,又像残骸,尽管冷冰冰的,却让人联想到活生生的体温和气息。它离开了原来的主人,看上去好像不知所措,又像非常难为情。
“我们曾经彼此相爱,但是真不可思议,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志保说,“喂,对这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