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访道(第7/8页)
问:道观是怎么组织的?
任:它的组织形式与佛教寺庙很相近。佛教有寺庙,道教则有道观,而且寺庙和道观里不同功能区的名称都一样,管理机构也一样。每一种宗教都有一个组织。我们也有一个。我们有规章制度。但是修行要取决于个人。(1987年,现在的中国道教协会草拟了《道观管理规则》,允许每座道观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形来进行组织,以及通过任何不与公众利益发生冲突的方式来养活自己。据说责任和收入都是根据民主的原则来分配的。目前道协所提出的口号是“让每一座道观自己养活自己”和“把道观建成一个家”。在任道长的报道中,他指出,1949年以后,政府禁止发展新的出家人。1978年,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这个政策被推翻了,同年,重新建立了道教协会。从那时起,全真派的二十三个主要中心和另外两百座小道观都加入了道协。后来任道长告诉我,目前中国道士和道姑的数目大约有一万人。可是,北京白云观里的中国道协官员却告诉我说,这个数目是将近三千人;中国道观的数量大约有五百座,可是其中大部分道观都太小了,没有资格加入道协。)
问:在近几十年里,道教发生了哪些变化?
任:很多个世纪以前,中国道教分裂成全真派和正一派。全真派是北方的主要宗派,正一派在南方更为盛行。正一派是一个在家宗派,其中心是如四川、上海和江西龙虎山这样的地方,也被称为天师道。成员们可以结婚,可以吃肉,也可以喝酒。他们住在家里。全真派则完全与俗世隔离开来。它的成员住在道观里。我们属于全真派。像我刚才所说的,全真派在北方占主导地位,但是现在正一派更为流行。这是最大的变化。
问:哪一派控制着道协?
任:哪一派也没有。协会里两派的人都有。同时既有在家信徒,也有道士、道姑。它不拒绝哪一派,也不着重强调哪一派,也不干预任何一派。协会不干预任何形式的信仰或修行。(通过对中国道协出版物的匆匆一瞥,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道协的高级官员和会长们大部分是全真派的出家人。)
任法融道长
问:如果一个人想跟某位特定的道教师父学习,师父和弟子本人就能决定这件事,还是必须要得到协会的许可?
任:人们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事。协会不能干预。(根据我们与之攀谈的其他道士的说法,地方道协决定弟子们可以在哪里学习,以及道士和道姑们可以住在哪些道观里。)
问:现在的年轻人对出家还感兴趣吗?
任:感兴趣。目前住在这里的五十位道士中,有二十多位是三十岁以下的。(在任道长的报道中,他提到,尽管省内各道观年轻的出家人非常缺乏,可是政府仍然不让想出家的年轻人在道观里待得太久,除非他们先迁好户口,而迁户的过程总是很困难,而且常常是不可能的。他指出,这种官僚主义的束缚,使道观很难吸引到年轻的道教徒。)
问:你给人上过课吗?
任:是的,有时候。但是现在没有太多人对道教感兴趣。(任道长的报道中称,在过去的两年里,定期在楼观台举办的道教班只吸引了三四十人,而一个为期三周的气功班——或曰“道教瑜伽”班,则吸引了三百多人,其中二百人还是从外省来的。)
问:你在向现在的人弘道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任:我们所遇到的最大问题是,难以找到真正相信道教的人。道教教导我们要清心寡欲,过一种宁静的生活。愿意清心寡欲或者习静的人,在现在这个年头,真是太少了。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还有,现在人们学道要慢得多了。他们的心不再单纯。他们太复杂了。
问:据我所知,道教很多高深的教导都是秘密的,而且只传给有限的几个弟子。这是真的吗?
任:是的,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的。一个道教师父收了一个徒弟,在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情都传授给徒弟以前,可能会考验他几十年。而很少有徒弟有那种毅力。
问:中国现在有宗教自由吗?
任:有。我们想怎么修行,就可以怎么修行。我们可以在山里修行,也可以在城市里修行。在道观里,在家里,都可以。
问:有没有道教徒自己在这些大山里修行?
任:有。还是有一些人的,只是不如以前那么多了。他们的很多茅篷都在“文革”期间被毁掉了。几年前,住在这附近的一位隐士,在九十六岁的时候,证得了长生不死。两年前,另一位隐士在一百四十岁的时候,羽化登仙了。我还知道有几个人住在太白山的山脚下,但是我几乎从来没看见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