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峻雅斋(第2/4页)

杨继宗道:“因此阁下才雇了那孙干来做掌眼先生?”

“确是如此,只是内中还有许多隐情。”

方天保在旁插言道:“偏是你的隐情特多。反正大年下的,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就从容把这些隐情都说了,才可免去你的连带罪责。”

那郑掌柜才又把雇用孙干的事详细说了起来。

话说京城古玩行“儿孙满堂”等几大高手虽说颇有名号,但近年来日子却并不好过。自景泰以来,朝廷整肃纲纪,对江湖上的盗贼也缉拿甚严,因此古董的货源日减,古玩高手们过手的东西少了,日子也就日趋艰难。但几大高手一是因为有历来的业内成例,二是由于不愿意跌份丢了名声,所以并没有直接去古玩行里当先生的。可是到去年夏天,却有人传过话来,说是孙铜匠孙干有意到峻雅斋来掌眼。峻雅斋店里急需一位高人,那孙铜匠却正是对各代古铜器独具慧眼,京城里再没有人的眼力比得过他。郑掌柜听说此信甚喜,还通过中间人亲自到孙干的家中去了一趟,以示求贤若渴之情。孙干见郑掌柜心意甚是诚恳,又因近来家中实在有些难处,最终也就答应下来,但提出一个特别之约:为了不引起行内人的议论,他平时只在店内看货,并不出面接待客人,也不能向行内行外的人宣传孙铜匠已经来店里掌眼,更不能以其名义招徕生意。

“他从去年九月间来到敝店,实在是行事低调,藏头掩面,几乎没有来过门面上,店里伙计也只知他是掌眼的先生,别说是孙干,连他姓孙都并不知晓。”

杨继宗不免有些疑惑,“他既然如此小心,三十那天为何又随你去了许太常家?”

郑掌柜道:“那天我说要去许大人家,虽是为了收账,最好还是带上一两样像样的东西,让他老人家看一看。孙先生就说新近收的一个汉代的博山炉甚是精美,又说是听说许大人家收藏甚富,自己很想见识一下,不如就不用带小伙计,直接由他携着那博山炉去便是。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便同意了。现在想起,还真是有一点怪异,莫非他到了许大人家忽然见财起意,顺手拿了什么?——以他一向品性,应当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这里面或许有个天大的误会。”

他一面自问自答,一面用眼光偷偷看着杨继宗,见杨继宗脸上并无表示,才忍不住问道:“但不知许府里到底是丢了什么物件,要劳动各位官爷和公子?”

杨继宗一直看他说话时的表情颜色,此时才微微笑道:“丢的物件盗贼自然明白。你看他最近几天可还有什么不太平常的举动?”

郑掌柜想了想,初只摇头,后又忽然想起什么,说:“二十九那天晚上,吴老四突然来到小店——他就是当初传话说孙先生要来敝店的那个掮客,说有件东西要让孙先生看看。两人出去一晚,孙先生直到二更天才回来。”

“如此说来,那个吴老四是知道孙先生真实身份的了?”

“他自然知道。我想,知道孙干先生来我店里做事的人极少,京城古玩行里,大概也就是这个吴老四知晓此事。”

杨继宗看看问得差不多了,便道:“你既然去过这孙干家,可还记得他家是在哪里?”

那郑掌柜道:“怎么不记得?他家就住在鼓楼南边路西二条胡同,并不难寻找。”

方天保道:“如此离咱家倒近便。”说完去看杨继宗的眼色。

杨继宗道:“既然近便,咱们就去他家会一会这位掌眼的高手。”又对郑掌柜说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先莫要声张。”

方天保也厉声道:“这些天你与店中的众伙计都不要乱走,等我们查问过那姓孙的,还要来对证。”

郑掌柜连连称是,战战兢兢地把这几位大爷送出门外。

因为天气寒冷,京城的街道上甚是冷清,只是有些不怕冻的孩童在外面偶尔放两声散碎爆竹,惊起了在雪地中啄食的麻雀,才显出一丝生气。

方天保在马上道:“公子,听那郑掌柜讲,偷盗金符拓片的怕真就是那姓孙的。只不知他可想到已经发了案,不会先逃了吧?”

杨继宗道:“听起来虽是如此,其中却仍有许多不明之处。那孙干在峻雅斋里总算有个正经营生,若是为了两页拓片就畏罪潜逃,岂不是有些因小失大?再说他一个古玩行掌眼的高手,经手经眼的宝物无数,怎么会为了两页拓片就不开眼呢?”

方天保笑道:“我素来办案,越是不合情理的案件,其中越是会有极大的隐秘,看来此案真是有趣得紧啊。姓孙的是不是潜逃,到他家中便知分晓。”

孙家果然并不难找,进了鼓楼大街西二条,问了问放爆竹的小童,进胡同没过几个门洞,路北边就是孙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