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元节(第8/9页)
我不好意思直接说“我要睡觉了,请你们离开”这种话,只好强撑着精神,和保升哥互动,心里却对留下来的举动后悔得要命。
到了十点多的时候,我已经是半趴在炕上了,保升哥的话越来越少,而且有些语无伦次,大姑和大姑父的神情也渐渐不一样了。
我因为太困降低了判断力,所以即便是他们表现得十分异样,我都没觉察出来。直到大姑父的一句“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没多久,头顶的灯突然“啪”的一声灭了,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
灯坏了还是没电了?
我刚要喊一声,保升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我旁边,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我这个闹心啊,我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他捂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动不动就要把人的嘴捂起来。
我刚要挣扎,保升哥一个泰山压顶,就把我按在了炕上。我被这个奇怪的姿势弄得毛骨悚然,立刻伸出脚去踹他,刚挨到了他的身体,突然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十分古怪的声音,跟那晚我似睡非睡时听到的声音很像。
“小鄂,先别出声,就一会儿。”保升哥在我耳边说。
我心知有异,于是就不动了,等着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只听见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但我很难形容出那是什么声音,似脚步声,又似念经声,或者说它是风声也不为过,时而凌乱时而整齐,时而响亮时而变弱。
我就保持着被压倒的姿势,大概有十分钟左右,那阵古怪的声音才彻底消失。
我挣了挣,保升哥顺势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屋里漆黑一片,可是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发声,气氛古怪极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刚才那阵到底是什么声音?”我试着打破沉默。
好像有人推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屋里的灯就亮了。我看到面带愧疚的大姑和满脸不自在的保升哥,心里的疑惑渐渐地扩大。
我瞅了保升哥一眼,面向大姑问道:“大姑,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姑和保升哥对视一眼,大姑的嘴动了动,可是却没说出话来。
我又看向保升哥。保升哥不由自主地避开了我的目光,低下了头。
“小鄂,其实是这么回事。”
听着大姑的叙述,我感觉到十分不可思议。
大姑说,刚才的声音是“阴兵借道”。
其实这才是百水镇人不在七月十五夜里烧纸,而且家家户户挂桃符的真正原因。
这“阴兵借道”也不知道是从哪年开始的,只是听说刚开始那年,无论在街上行走或者烧纸的人都无故暴毙。镇里人都吓坏了,从那时起,中元节这天晚上就成了百水镇的禁忌。
大姑流着眼泪道:“七八年前中元节的晚上,保升就撞到一次,他……他当时昏了过去,人没死,可是离死也不远了。”
我不由看向保升哥,他在我的注视下默默地脱下外套和内衣,只见他的左肩连着胸口的大片肌肤上出现了暗红色的伤疤。看着那些伤疤我可以想象得到,他当时确实是命悬一线。而大姑的解释让我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阴兵借道”这回事吗?
“就算是有阴兵借道这回事,你们完全可以跟我事先说,不让我回家,还把我嘴堵起来是什么意思?”
这下大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了,瞅着我的模样无比心虚。保升哥涨红了一张脸,我心里越来越疑惑。
“是……是因为……”大姑低下头去。
保升哥狠狠地一咬牙:“是因为我!”
原来保升哥那次侥幸没死,大姑一直提心吊胆,后来有个算命的给保升哥卜了一卦,说他命悬一线时丢了一魄,如果下次再遇“阴兵借道”,其他的三魂六魄很可能就跟着阴兵走了。大姑自然是吓得够呛,给了算命先生不少钱,算命先生才给出了个破解之法。这个破解之法就是,在“阴兵借道”之时,必须有两个以上有血缘关系的男丁守护在他身边,这样下来,他身上的三昧真火旺盛,“阴兵”就不敢近身了。
听完保升哥的解释,我突然想到父亲每年必来,而且每次回家都不痛快,难道这就是原因?
我接受了保升哥的解释,但是却不相信,而且心里还有许多难解的疑问。大姑一家无疑是比较迷信的,起码我觉得那个算命先生的话就不可信。不过,这件事也很难解释,我并没亲眼见到,只是隐隐约约听到,而且,那些奇怪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姑所说的,百水镇某年那些突然死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保升哥身上的伤真的跟那些有关吗?我问过大姑,既然百水镇这么可怕,为什么不离开呢?大姑只是苦笑了一声,说了一句故土难离。
我咀嚼着话中之意。离开百水镇多年,即便这里也算是我的故土,可是我对它并没有太深的情感,但是童年的记忆还有几分留在脑海中。那清晨的露珠,午后的阳光,那四季的美景,欢笑或者哭泣,宁静或者生动,都成了永不褪色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