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诺克斯夫人案(第5/7页)

好不容易挨到了马车放慢车速,最后终于彻底停了下来。道格拉斯·斯通飞速从马车上跃下,士麦那商人紧跟着外科医师也下了马车。

“你在这儿等着。”病人家属对马车夫说道。

马车停下的地方街道又窄又脏,医师眼前的房子看上去也很普通。其实,外科医师对伦敦这座城市十分熟悉,此刻他飞快地向街道的黑暗处瞥了一眼,想要辨识出什么来,但是,这里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可辨识标志——这条街道没有商店,没有行人走动,只有一条单调乏味的可同时并排行驶两辆马车的双车道,平板的显得毫无生气的房子,石板路上一块块石子儿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黑光,很明显,这里是一处贫民区,雨水下到地面上,在低洼处积聚起来,流水打着旋儿慢慢地从远处的地下水槽排走,发出咕咕的响声。正对着他们的那扇门斑斑点点,也不知道上面涂着什么脏东西,可以看得出原本是刷着漆的,只是现在褪了色,根本辨认不出原来漆的颜色了。墙上有扇窗户,从里面透出昏暗的光来,在这样的光线下,依然能够看出窗户格子里面到处都积满了灰尘,满是污垢也没有人去擦。二层的窗户里也透出同样昏暗的黄色光亮,显得毫无生气,沉闷至极。商人大声地敲着门,他偶尔会转过身来看看医生还在不在,生怕他好不容易请来的医生跑了似的,道格拉斯·斯通在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出商人此刻的心情十分紧张而又焦虑。终于,房子里面传出门闩被抽掉的声音,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拿着一根点亮的细蜡烛,她用那粗糙的大手护着手中的蜡烛火焰。

“全都准备好了吗?”商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先生,在您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她还是没有说话。”

“没有。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他们跟着这个女人进了屋子,商人走在最后面,把门关上了,道格拉斯·斯通跟在女人后面走在窄窄的过道里,他边走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越看越感到惊讶。这里没有防雨布,也没有毡子,更没有衣帽架。斯通触目所及之处,到处可以看见厚厚的灰尘,蜘蛛网比比皆是,厚实异常,这地方好像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似的。他们就这样沿着曲曲折折的楼梯拾级而上,楼梯在他们的脚下嘎吱作响,好像惊扰了这座房子本身的宁静。楼上的地板没有铺地毯。

卧室的确是安排在二楼。道格拉斯·斯通跟在那个老护士后面进了卧室,商人紧跟其后。在卧室里,至少,还有些家具,与楼下相比,二楼的房间也不算小,可以在这稍微伸展一下身体了。这里的地板上依然有些垃圾没有收拾,角落里胡乱地堆着一个土耳其风格的柜橱,一张带着花边装饰的桌子,还有古代战士身上穿的锁子甲,几个奇形怪状的烟斗,以及各式各样的兵器。在墙上的一个凹槽里点着一盏灯,这是室内唯一的一盏灯。道格拉斯·斯通一心只想着如何节省时间,于是,他从墙上取下这盏并不是十分明亮的灯,在卧室里堆满杂物的中间找到一条路,径直向卧室角落里的一个沙发走去,因为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她身上的服饰完全是土耳其风格的,脸上蒙着伊斯兰教妇女在公共场合下戴着的那种面纱。女人下半部分的脸露在外面,外科医师上前检视,只见她的下嘴唇上有一道口子,弯弯曲曲,很不规整,血淋淋的口子就是沿着下嘴唇的边际划开的。

“您应该理解,我指的是蒙面的面纱,”土耳其商人说道。“您是知道我们东方人关于女性的传统观点的。”

但是此刻外科医师关心的可不是什么蒙面面纱。严格说来,这个女人对他来说,现在已经不是女人了。她只不过是一个他要进行治疗的病人而已,就是一个病例,冷冰冰的病例,待处理的病例罢了。外科医师俯下身子,开始对伤口进行仔细的检查。

“没有发现病人有发炎和过敏的症状,”医师说道。“我们还是延迟进行手术吧,等到局部症状有所发展再做手术吧,那时候动手术才最合适。”

那个做丈夫的两只手搅在了一起,表现出一副无法控制的焦躁样子。

“哦,先生,先生,”他高声叫喊起来。“别开玩笑了。您不知道,这毒是致人死命的。我可知道它的厉害,我向您保证现在绝对需要一次手术。现在只有手术刀才能挽救她的生命。”

“可是我更倾向于继续等待以把握手术的最佳时机。”道格拉斯·斯通继续坚持道。

“您说够了没有,”土耳其人现在愤怒地高声叫喊起来。“现在的每一分钟都很重要,都很宝贵,我不能站在这儿什么都不做,而且眼睁睁的看着她坐以待毙,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我现在想说的是,如果您不愿意进行手术,那我只能对您说一声感谢,感谢您深夜到此,那么看来我只好再去请其他的外科医师来为我的妻子动手术了,如果现在不进行手术,就实在太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