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壳虫捕者(第7/9页)
“那么由我来负责守候吗?”我问道,心中带着一丝悔恨,后悔来到这里。
“我们今晚分班守候。你来选吧,如果你守候到凌晨两点,那么下一班由我来。”
“这样安排很好。”
“那么,两点钟叫醒我。”
“好的,谨遵吩咐。”
“把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如果你听到有任何声响,你要立刻叫醒我——立刻叫醒,你明白吗?”
“你绝对放心吧。”我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严肃起来,认真地回答道。
“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可千万别睡着了。”勋爵说道,然后他就上床睡觉了,不过,他只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和衣而睡。
这可真是一个忧郁的夜晚,作为这漫漫长夜的守夜人,我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于是,忧郁的情绪就更加浓烈了。想想这里面的逻辑,实在有些可笑,万一林奇密尔勋爵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自己的妹夫,也就是托马斯·罗西特爵士,会在卧室里袭击他本人,那么勋爵究竟为什么就不能锁好自己卧室的门以保护自己的安全呢?勋爵自己给出的答案,说他还期待着袭击发生,那就显得愈加荒谬了。勋爵究竟为什么还希望对他的袭击发生呢?还有,有谁会袭击勋爵呢?很明显的,林奇密尔勋爵得了幻想症,他脑子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想,而结果就是,仅凭他一个低能的借口,就剥夺了我一晚上的休息时间。而且,不管这种情况有多么荒谬,我现在注定要执行他的命令,只要我还是他雇佣来完成某种特定使命的雇员,我就必须这样做。于是,我只好坐在那儿,旁边是那个空空如也的壁炉,夜晚很静,我都能听见走廊里不知什么地方挂着的时钟指针的敲击声,那个时钟每过一刻钟就会自动报一下时。看起来,这样的守夜工作好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样。除了那个时钟之外,整个府邸里再无其他声响,因而这座巨大的房屋就愈发显得宁静,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在我眼皮底下的桌子上,放着一盏非常袖珍的油灯,只能在我的椅子周围放射出微弱的光晕,但是卧室的其他角落,就丝毫看不到它的影响力了。林奇密尔勋爵在床上睡得很平静,呼吸很均匀。我十分妒忌他能睡得那么香,而我的眼皮渐渐地就开始向下耷拉下来,但是每当我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我的责任感就立刻上来帮我驱走睡意,这时候我就站起身来,用双掌用力搓我的眼睑,有时候甚至会用手掐自己,我下定决心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白拿人家的钱,同时也想亲眼瞧瞧到底会不会发生勋爵既担心发生又期待发生的事儿。
我就这样一路忍耐,一路坚持。终于等到了走廊里的时钟报时,凌晨两点了。我把我的手放到了熟睡中的勋爵的肩膀上,轻轻摇醒了他。他一下子就醒了,立刻坐了起来,脸上的神情表现出一种非常浓厚的想要知道实情的样子。
“你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没有,先生。现在凌晨两点了。”
“很好。现在由我来守候。你现在可以睡觉了。”
我也和衣躺在了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我最后的一点儿记忆是那盏袖珍油灯发出的灯光,还有林奇密尔勋爵瘦小的身形,已经有些弯了的背,以及他脸上的那种十分焦虑的表情。
我到底睡了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突然一下子被人用力地摇醒了。现在,勋爵的卧室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在屋子里可以闻到一股浓浓的油灯的味道,我立刻明白了,这是勋爵刚刚把油灯掐灭了。
“快!快!”林奇密尔勋爵在我耳边急速喊道。
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勋爵的胳膊依然挽着我的胳膊。
“在这儿!”勋爵低声道,他把我拖到卧室的角落里。“安静!听!”
在黑暗中,一片宁静,但我分明可以清晰地听见有人正从走廊里向我们这里走来。脚步声很轻,微弱而又断断续续,就好像是有人每走一步就停下来,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走动一样。有时候,过去了将近有半分钟,你也根本听不到任何声响,然后当你细心倾听,又可以听出来其实这个人又在继续前进了。我的同伴儿明显很激动,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袖口儿,不停地哆嗦着,就像风中的一片树叶。
“会是谁呢?”我低声问道。
“是他!”
“托马斯爵士?”
“是的。”
“他想干什么?”
“安静!干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我清醒地意识到,有人正在开我们卧室的门。门把手发出微小的呲呲声,最后门开了,接着我在黑暗中看见一丝光亮,可以分辨出,是一盏非常小的灯发出的光亮。原来,是在走廊的深处,有人在那儿放了一盏灯,灯光的光亮正好可以让入室人从外面看到我们卧室里的动静。灯光映出一个灰色的人影,这影子越来越大,渐渐地,尽管他的动静很小,我还是看清了这是一个人。他弓着腰,弯着背,从身体的侧面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畸形的侏儒在行进,还带着神秘并且不祥的恐怖气息。这个黑影移动到卧室的中间,突然,他像一头猛虎一样向床的方向扑去,砰,砰,砰,传来了三下沉重的击打声,好像是用很重很重的东西砸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