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10页)

有时候他会想自己出去后做什么,这时他就会畅想自己最喜欢的几种娱乐方式——划船和钓鱼。但越想他越沮丧。

他记不起自己成年后还有无所事事的时候。他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在公司,通常有累积了三天的工作等着他做。他从来、从来没有躺下抽烟思考到底怎样才能找到乐子。

但最糟糕的是无助感。尽管他一直在给人打工,去老板派他去的地方,干老板吩咐他干的事,但他也一直知道,只要他不愿意,随时可以坐上飞机回家,或者辞掉工作,或者对老板说不。最后的决定权掌握在他手上。而现在,他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他甚至丝毫改变不了自己所处的困境。保罗曾面临的其他问题,他都能试着去寻找解决办法。但现在,他只能束手无策,懊恼自怜。

他发现,失去自由之后,他才知道自由的含义。

3

示威行动相对和平。路上有几辆被焚烧的汽车,但没有别的暴力事件——示威者举着霍梅尼的画像到处游行,将鲜花插在坦克炮管里。士兵们消极地旁观着这一切。

交通陷入了停顿。

1月14日,西蒙斯和波赫飞抵德黑兰后的第二天,博尔韦尔返回巴黎,同另外四人正等着飞往德黑兰的航班。与此同时,西蒙斯、科伯恩和波赫正前往德黑兰市内,侦察监狱的情况。

几分钟后,乔·波赫熄灭了引擎,坐在车上,沉默不语,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与之相对,坐在他旁边的西蒙斯则很激动。“我们眼前即将上演历史大事件!”他说,“极少有人能近距离观察到正在上演的革命。”

他是个历史迷,科伯恩想,尤其喜欢革命。在机场被问到从事什么职业时,他说自己是个退休的农民,而他来伊朗是为了见证革命——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他说的是实话。

科伯恩可不喜欢卷入革命。轿车的狭小空间令他很不舒服——他们坐在雷诺4里,被激动的穆斯林狂热分子包围。尽管下巴上已经长出胡须,他看起来仍然不像伊朗人。波赫也不像。但西蒙斯很像——他有长头发、橄榄色皮肤和大鼻子,留着白色的胡须。

给他一串排忧串珠,让他站在角落里,没有人会怀疑他是美国人。

但人群对美国人不感兴趣,科伯恩恢复了信心,下车进入面包店。他购买了波斯面包——长条扁平、外皮酥软的面包,当天烘焙,一个只卖七里亚尔——相当于十美分。这种面包同法国面包一样,刚出炉的时候很美味,但很快就变味了。通常和着黄油和奶酪一起吃。伊朗就是一个波斯面包和茶的国家。

他们坐着观看示威,嚼着面包,直到最后汽车再次开动。波赫沿着他前一晚在地图上标出的路线前进。科伯恩很想知道他们抵达监狱后会发现什么。他们遵照西蒙斯的命令,一直没走市内的路。监狱基本不可能同他十一天前在葡萄藤湖描述的一模一样——营救队基于非常不精确的情报制订了非常精确的突袭方案。情报到底与现实差多少,他们很快就能知道。

他们抵达了司法部,司法部占了整整一个街区。他们绕到海亚姆街,监狱的入口就在这条街上。

波赫缓缓地——但又不至于太慢——驾车经过监狱。

西蒙斯说:“哦,浑蛋。”

科伯恩心头一沉。

监狱同他印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入口是两扇十四英尺高的铁门。门一侧是一座房顶围着铁丝网的平房,另一侧是一座五层楼的灰色石质建筑。

没有铁栅栏,也没有院子。

西蒙斯说:“该死的放风场地在哪儿?”

波赫继续行驶,转了几个弯,然后反方向沿海亚姆街开回来。

这次科伯恩果然看到了一个长着草和树的院子,一道十二英尺高的铁栅栏将其与街道隔开。但它离监狱较远,同监狱没有丝毫关系。在同马吉德的那通电话中,监狱的放风场地同这个小花园混淆起来了。

波赫又围着街区转了一圈。

西蒙斯已经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可以进去。”他说,“但我们必须知道翻过那道墙之后将面临什么。必须有人进去侦察。”

“谁去?”科伯恩说。

“你。”西蒙斯说。

科伯恩同里奇·加拉格尔和马吉德朝监狱入口走去。马吉德按下门铃,他们静静等待。

科伯恩已经成为营救队的把风者。他被布加勒斯特的伊朗员工看到过,所以他在德黑兰的存在无法保密。西蒙斯和波赫将尽量待在室内,远离EDS公司大楼——没人需要知道他们来了。前往凯悦酒店见泰勒、换汽车的是科伯恩,进监狱侦察的也是科伯恩。

等待警卫开门的时候,他在脑中温习了西蒙斯告诉他需要留意的所有要点——安保装置、警卫数量、武器、布局、隐蔽点、高地……长长的一串单子,西蒙斯习惯让人急于记住他指示的所有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