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案 观音寺满门惨死 好乩友参破玄机(第6/8页)

听我这么说,那人才给处长打了个电话。处长倒是警惕,问过情况,马上安排了七个防疫医生,跟我们去了顺义。到了顺义,防疫医生用厚纱布包紧小孩和文家亲戚的尸体,缠紧了绳子,又给各个角落消毒,给巡警发了防护服,让他们封锁了房子。我和小宝找了一个大木箱,装了尸体,找马车送到了同仁医院。

1910年11月9日,鼠疫由中东铁路经满洲里传入哈尔滨,随后一场大瘟疫席卷整个东北,持续了6个多月,席卷半个中国,造成了6万多人死亡。在那次鼠疫爆发后,中国才真正有了现代防疫和专门的传染病防治医务人员。1920年,东三省第二次爆发鼠疫,一直持续到1921年年中。图为1910年哈尔滨鼠疫时的照片

下午,检疫结果出来,确认死因是腺鼠疫。

我问医生具体怎么回事,医生没解释,把我和小宝送进了隔离间,脱光衣服从里到外彻底消了一遍毒。小宝说,我看那检疫结果,估计是“疙瘩瘟”[15]。

折腾到傍晚,汪亮那边也把尸体送到了医院处理,已经下葬的文家四口,都挖出来火葬了。防疫处配置了血清、疫苗,给所有疑似接触者打了疫苗。

回西四前,防疫处的医生给我、小宝和汪亮一人打了一针。医生走后,我们三人呆坐了半个钟头。汪亮心里不平静,又打了很多电话,打听鼠疫的事儿。他从交通厅的朋友那里打听到,各大车站已经开始查东北来的人了。

小宝说:“鼠疫的事儿咱们已经帮不上了,明天悟善社神判,洪蓝怎么办?”

1919年3月,北洋政府成立了中央防疫处,地址设在北京天坛神乐署旧址内,是第一个国家级防疫机构。“二战”时期,中央防疫处生产出中国第一支青霉素,还有大批质量达到国际标准的疫苗和血清,供给盟军和印度部队使用。图为20世纪40年代《自然》杂志介绍中央防疫处时刊登的照片

我没答话,打了个电话给路道谦,问他神判要怎么弄。磨了半天,我答应他会陪他去放生,路道谦才说了神判的方法:“上次乩童蹚火记得吧?明天神判也差不多,像乩童一样蹚了火没事,就无罪。”

挂了电话,我又打给了许赞堃,问他有什么办法。他给我讲了个故事:民国五年,他在漳州教书时,有个疯子爬上了学校的八卦楼,大骂学生老师都是他儿子。校工要上去捉他,他纵身从楼上跳下来,楼高五六米,他一点没事,爬起来唱着歌就走了。

“那疯子心里只想着跳下去,一点没想过跳下去会死会伤。巫术,有时候不过是加强这种信念。这事儿要是躲不过,就大胆试试。”

我犹豫了一下,他又说:“当然,我会教你个办法。”

听许赞堃讲完,我给了汪亮十个大洋,让他去监狱想办法跟看守喝点儿,今晚我得去监狱见洪蓝。

汪亮走后,我和小宝去了同仁医院,按照许赞堃的建议,能帮洪蓝的只有她母亲。

小宝不明白,“那蛊毒没毒死人,文家四口也和下蛊没关系,为什么非要蹚火?”

我说,我相信洪蓝没杀人,但更重要的是得让人人都相信她是无辜的。“警署和悟善社是一家人,既然来不及阻止神判,就试试让神判证明洪蓝无罪。”

洪老太一听说臭干子里的蛊毒没害死人,马上闭上眼拜了一拜。我告诉她,洪蓝要回来,需要通过悟善社的神判。

蹚火的神判仪式,摩梭人的达巴教里也有,大小过错和纠纷,都会让神明来判定,族里人也相信这个。洪老太说,她小时候曾经练过蹚火,族里的年轻人平时经常练习蹚火,还有人爬刀梯,惹上了什么事,才不会受伤。但是洪蓝从小离开云南,从来没见过神判,可能会被吓坏。

许赞堃教我的方法,是让洪老太跟女儿聊聊,或许能有点儿作用。另外,准备一包湿润的盐巴[16],让洪蓝在神判前涂在腿脚上,这是那些乩童蹚火表演常用的办法,能快速降温。

我们和医院打了招呼,带洪老太去了监狱。汪亮已经和看守招呼完,我们到地方就进了牢房。我带着提前准备好的一大包盐巴,领洪老太去见洪蓝,她问我能不能一个人见女儿。我犹豫了一会儿,把盐巴递给她。

我和小宝、汪亮在监狱外等着,小宝说:“总觉得有点悬,她们聊这么一会儿,洪蓝就敢蹚火了?我都不敢。”

我抽了会儿烟,说:“我听许赞堃说原始宗教,觉得他们很不同,巫术对你不起作用,但对他们不一定。”

第二天一早,神判大会就在火神庙开了坛,围观的人比上回看乩童的还多。台上香火缭绕,锣鼓震天,也盖不住人群嚷嚷,好像谁都认识这个卖臭干子的女孩。主持神判的是路道谦和内一区那个悟空署长。俩人说了一通劝善爱国的话,宣布神判规则:不敢蹚火,或者受伤起泡,就是有罪。说完,就让道童点起了火堆,烧了一刻钟,火苗蹿起半米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