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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记忆摸到了现场勘查箱,她提起来就往外走,在这包间里多一秒都不想待下去,腿脚发软,走出的每一步都磕磕绊绊,仿佛踢到了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

摸到门把手了,太好了!现在只要拉开,我就能一步迈出去了!

一瞬间,她想起了初侦报告中的话——“包间门内侧的拉手上发现的血,经鉴定是6号死者蒙如虎的,血液是1号死者李家良的血液,可以理解成,6号死者在刺杀1号死者后想夺门而逃,但是最终还是被烟灰缸砸中后脑勺,当场死亡”——心中不由得一颤。

毕竟,那个名叫李家良的老人曾经救了她,使她免于受辱。

走出包间,门在她的身后关上了。

门窗反锁却扼杀了六条生命,反复勘查却仍无法破解谜团,你这阴森可怖的密室。

凶手设置那个密室,目的只有一个——想让警方认为那就是一个密室。

她打了个寒战。

踩得粉碎的遥控器,宫敬尸体的古怪形状,蒙如虎后脑勺的基底伤,没有指纹的烟灰缸,向外移动过的双人沙发,还有门把手上李家良的血迹——

难道是这样?

5

国道上有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人。

猛烈的夜风撕扯着马鬃,把茫茫草原吹成一片黑色混沌,但马上的人还是确信,脚下应该就是10月24日晚上,刘思缈站过的地方。

往北去,沿着那条灯火明灭的小径,就能抵达湖畔楼。

他却将马缰轻轻一勒,赶着马沿国道继续向西行走,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栋有点宽的小楼,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旁边竖着的那块又大又高,被风吹得噼啪作响、摇摇欲倒的铁皮招牌。

没错,上面的四个大字写得很清楚——草原旅店。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6

荧光!

地面出现了几片清晰的蓝色斑点,形状虽然因擦拭过而不那么规则,但在黑暗中还是熠熠生辉,活像是一群被踩死的蝌蚪。

刘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犹如猎手在雪地上发现了狐踪,对于一个刑事鉴识人员而言,没有比在犯罪现场发现新的物证,更加令人兴奋和专注的事情了。她继续用手中的鲁米诺喷壶在附近的地面和墙面上哧哧地喷着。

当犯罪现场被清洗过,肉眼看不见血迹的时候,特定的试剂可以让隐秘血迹变得清晰可见,警方最常用的是鲁米诺和二氢荧光素,它们通过与血红蛋白里面的铁发生反应,能显现出被稀释了12000倍的血迹,唯一的差别是:鲁米诺必须要在黑暗的条件下使用,而二氢荧光素要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才会发光。

接下来是检测地面上的血迹是否人血。伪造血迹在伤害案中最常见,经常有这样的事,甲被乙打成轻伤,为了让警方从重惩办乙,甲就用鸡血(鸡血真的是用得最多的)泼洒在案发现场,然后去医院把伤口包扎得大一点——当然,这种事情只要做一个推定血液测试就能解决,比如刘现在采用的单克隆抗体试剂,轻而易举地就确定了地板上的是人血。

是人血就好办了。刘心想。具体这血液是哪个人的,用ABO血型系统检查血红细胞表面是否存在A型或B型抗原,或者带着样本回到实验室检测DNA,也可以很快锁定。不过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也是眼下更需要做的事情——做血迹的形态分析。

她把打开的手电筒竖到墙边,整个楼道顿时为昏黄的光芒所笼罩,墙壁和天花板上曲折地映射出出她的影子,像是一个黑色的人形剪纸在弓着腰冷漠地注视着她。

“特定的攻击行为导致人体中的血液在犯罪现场形成特定的形态。”一滴血碰到客体表面时,由于作用力的差别,会形成不同形状的印记。比如,圆形血迹说明血液是垂直路线撞击到客体表面的(比如指尖的血液滴落在地板上),钝锯齿形血迹是血液高速喷出或者长距离下落的结果,而喷射状血迹往往来自切开的动脉。通过分析血液形态,不仅能推断出杀人凶器,还能准确地锁定血液来源的起点。

刘从现场勘查箱里拿出一把多功能尺子,开始测量地上那几片血滴的直径,其中绝大多数都只有2到4毫米,说明造成该血迹的作用力超过7.62米/秒,属于中速挤压喷溅血迹。这种血迹一般是用铁棒、甩棍之类的钝物击打造成的。

但绝不会是烟灰缸!凶器的形状与血迹的形状密切相关,这就好比你用刀子切一个西红柿,和用擀面杖砸一个西红柿,溅出的汁液是完全不同的。

张开右手的五指,贴近地面,拇指和小指分别压住一片血滴的左右边缘,这样中指就得到了一条主轴,比着尺子,用投影回归的方法画出一条直线,然后踮起脚尖轻盈地一转,身体无声地滑动到第二片血滴处,用同样的手段获取新的主轴并画出直线……最后,所有直线都在地面上很小的一个范围内交叉——这就是二维交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