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二天:早晨7:45伊丽莎白(第3/4页)

伊丽莎白仿佛失去了语言,停下来不再说话,低垂的目光落在膝盖上,打开了钱包像是在找着什么。接着她淡淡地一笑:“你还想知道其他什么吗?”

戴安娜看着她笑着说:“你怀孕的时候是四十一岁吗?你考虑过做一些孕期检查吗?”

“没有。”伊丽莎白说,心里想着做不做孕检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她想这个记者估计是把她写成那种天真的傻瓜吧,或者是那种过度被娇惯坏的糊涂虫,都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好。“当然了,作为一个积极主张反堕胎的人,”她意有所指地对这个女人说,“我一直坚信做孕期检查是没有意义的,因此我拒绝了。为了欢迎这个孩子来到我们的家庭,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管……”她喉咙一紧,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管她可能会……遇到什么问题。”

噢,这前后的反差是多么明显,她边这么想边将目光又投向车窗外。

她能够感觉到戴安娜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她又怎么能理解伊丽莎白走的这条路呢?她以为自己是谁,敢质疑另一个女人做出的决定,做决定的人可能自己都不明白。曾经她脚踩着整个世界,而现在似乎反过来了,整个世界重重向她压下来,让她在“黑暗之地”中苦苦挣扎着。如果事情还不够糟糕的话,那么现在他们破了产,女儿被绑架,不但付不起赎金,就连婚姻也已不是往昔生机勃勃的样子而是名存实亡。伊丽莎白想知道她会跌得多惨,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是不是应该从酒店楼顶跳下去,来个一了百了。

“噢,看,医院就在前面了。”戴安娜边说边往前坐了坐,从司机肩膀上方看过去。当她看回伊丽莎白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还好吗,麦克莱恩女士?”

“我很好,”伊丽莎白再次这样回答道,把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中,就好像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一样,这几个字简直就是脱口而出。“我希望帕特森女士能喜欢我送去的花。”她终于有机会和奥德丽·帕特森说话了,可以弄明白她跟警方都说了些什么。奥德丽见到了绑匪,和她说过话,她一定看到了那个女孩是和谁在一起的。如果那个人是西恩娜的话,想到这里,她感到不舒服。

出租车在医院大门口停了下来,司机走了出来,为两位乘客开了门,随行人员带着她们穿过前门和走廊,他们和一堆记者坐上了去五楼的电梯。接着,在护士长的陪同下,她们才进了512病房。另一位护士一直在等着她们,她举起了手,要求大家要安静,但在伊丽莎白看来,这个行为更夸张,就像是在媒体前为博取喝彩而故意卖弄一样。她脑子中甚至浮现出了奥德丽·帕特森坐在床上,像英国女王一样对着照相者挥手,周围都是礼物。

“你准备好了吗?”戴安娜问。

“当然。”她一边回答一边微微地点头,表情切换成此类场合下“一次性”的官方笑容。在一片闪光灯中,护士推开了门,她和戴安娜走了进去。

房内空气凉爽,被拉下来的百叶窗挡住了晨光。门一关,灯光就立刻暗了下来,以至于伊丽莎白脑中闪现一个念头:她们不小心走错了房间,她甚至都认不出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是奥德丽·帕特森。绷带在她的胸前和胳膊上纵横交错,脑袋一边的头发已经剃光,只能看见头皮上一条刺目的缝合伤口。肿胀的脸上有擦伤的痕迹,左腿悬空吊在床上方。透过遮盖物的缝隙,伊丽莎白可以看见某种像是纱布胶带的东西贴在她的右臀和大腿处,将皮肉黏合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家肉店窗口里的商品一样。她的周围全是嗡嗡作响的机器声,伊丽莎白有些畏惧,对戴安娜说:“但是……我知道……好吧,我不明白……”

护士走到床边,检查了一下点滴输液管和盐溶液浓度。“今天早晨五点她恢复了意识,但是随后又昏睡过去。”她小声地说,她俯身对奥德丽说着:“舒服点了吗,奥德丽?有人来看你了。”

伊丽莎白跌坐到椅子上,她仍然能感到震惊的感觉深入骨髓,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个女人受了伤,但是不知道严重程度。她往对面看的时候,发现一直没有注意到有一位年轻女孩坐在对面。这个女孩大概二十五岁左右,一头金发还有一双迷人的蓝眼睛。她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棉质裙子,梳着马尾辫,素面朝天。“麦克莱恩太太,杜普莱西小姐。”她低声说,对着她们点头微笑表示问候。“我是艾米·卡特赖特,帕特森在学校的助理。”

“很高兴见到你。”戴安娜低声回话。“她怎么样了?”

艾米有些犹豫地深吸一口气,眉毛下形成的两条皱纹让她看起来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一瞬间,她抖动的嘴唇看起来似乎就要哭出声来。“她幸运地活了下来。等她身体条件允许的时候,医院会进行皮肤移植,但是……我觉得她得在这里待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