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点新闻(第2/3页)

她读到最后时,贾森举起一只拳头。“让他们烂在地狱里!”他叫喊道。然后画面回到了演播室,BBC的法庭记者简要介绍了当初给他定罪的情况,以及他今天成功上诉的原因。接着,特里的上司威尔·丘吉尔代表北约克郡警局现身节目。他说,该案尚未结案,适当的时候会进行复查。但目前他们暂无谋杀布伦达·斯托克斯的其他嫌疑人。面对今日的结果,遇害者的家人已彻底崩溃。

特里对此次审判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和威尔·丘吉尔一样,他当年太年轻了,并未参与最初的调查。但是萨拉·纽比的突然出现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没料到自己会有如此反应,这让他颇感诧异。他已经好几周都没有看到她了。她已开始淡出他的脑海;他已经忘记她了。或者说他自认已经忘了她了。

但就是刚才那一眼——总共不到一分钟——改变了一切。他觉得方才好像胸口一痛,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开始加速。露西·帕森斯的陈述、案件的细节,如同背景音乐一般在他耳中飘荡,轻不可闻。而屏幕后方那张瘦削的面孔则牢牢攫住了他。他注意到,她把一头黑发别在后面,可能是为了方便出庭时戴假发。这发型显得她的前额很宽。她身穿黑色律师长袍,脖子上套着白色律师签1。她静静地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浅褐色的眼睛望着挤作一团的记者,一副既饶有兴趣又倍感好笑的样子。

那是一张漂亮的脸蛋,但并不惊艳。他每天都会见到许多女性,个个都比她漂亮。他告诉自己,她跟正在旁边和他一起看新闻的特露德都没得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可话又说回来,特露德是个年轻健康的挪威姑娘,才二十二岁。她五官精致,身体轻盈富有活力。如果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去当模特,而不必在他家做保姆。特里的同事都不相信他这么走运。他们毫不留情地开他和特露德的玩笑,挖空心思找机会来他家做客。

但对特里来说,特露德只是个孩子。她是漂亮,没错,但和他无关。毕竟,他的年龄做她父亲都够了——特露德也很清楚这一点。在他和她这样的女孩之间有一道无形屏障。她视他为安全可信的雇主;他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他们的关系莫过如此。

但是,特里和大多数女人之间都有一堵无形的墙。自从玛丽死后,这堵墙便一直存在。他能看出其他女人的美丽,也明白男人是如何为她们神魂颠倒的。他甚至能想象和她们上床的样子,就像他学生时代那样。那一定很愉悦、兴奋,令人销魂。

但时过境迁,那都无所谓了,与他和玛丽在一起的那些年不可相提并论。那就是他娶她的原因。因为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因为她真的已变成了他的另一半,成了他最好的知己,成了他的镜像。

所以当玛丽死去时——被一位粗莽无情的少年瞬间夺去了生命——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爱了,他和同龄女性之间的性爱将不复存在。他对孩子的爱当然是不一样的。那是他永远不会丢弃的责任。女儿是玛丽的延续,他在她们的眼睛里能看到玛丽的影子。但其他女人看起来全都形同路人。

她们有的漂亮、有的性感、有的机智风趣,还有少数集万千优点于一身。有一两个曾向他示爱,但没有成功。他祝福她们,但对她们无动于衷。她们在那堵无形的屏障后面。

直到他遇见萨拉·纽比。

这是玛丽死后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令他在意的女人。她不在时,他的脑海中全是她;她在时,他的眼里只有她。和她在一起时,他感到轻松愉快。被她拒绝、被她疏远时,他感到憋闷心痛。

不幸的是,她常常那么做。

因为萨拉·纽比不巧有几个严重的缺点。首先,她已为人妇。特里认为她的婚姻并不美满。他见过她丈夫,很让他鄙视的一个人;他还见过他们夫妻当众大吵。但不管怎样,那也是一段婚姻,而且萨拉还挺看重这段婚姻。她以前就清楚地表明了这点,当时他差点就和她上床了。

那天他们去参加了同一场婚礼。他们夫妇俩吵了起来,她丈夫气冲冲地离开酒店,独自回家了。萨拉喝醉了,和特里跳起了舞,然后邀他去她房间。但之后她的呕吐毁了那浪漫的气氛,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酒精,或者两者都有;特里也不确定。第二天他给她送了花,希望有第二次机会。她对他表示感谢,但解释说自己昨晚不该那么做。她以婚姻和事业为重,和特里搞外遇会毁了他们两个。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绝对不会。

那便是萨拉·纽比的第二个缺点。“职业女性”说的就是她这种人。特里并不清楚全部来龙去脉,但他知道她为了获得律师资格没少吃苦。她太努力了,以至于她的职业已成了她的一部分。她十五岁便因怀孕提前辍学,没有文凭,没有关系,没有希望。她有的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她一起住在利兹市附近的思科罗夫特贫民窟里。在丈夫的帮助下,凭着钢铁般的意志,她硬是从那般悲惨的起跑线开始,一步步迈向了今天电视新闻里的胜利。在伦敦皇家法院上诉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