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第5/16页)
“艾琳说你们现在又回到了满负荷生产的状态?”
“可以这么说。在搭建摄影棚必要的建筑材料这一方面,苏联人给了我们很大的优先权,至于其他方面……”弗里奇停了下来,思绪已然飘向别处。
艾琳揣测着弗里奇的心事,试探性地问道:“给施陶特追加的经费谈得还顺利吗?”
“施陶特?”他一瞬间有些茫然,“噢,挺顺利的。我是在想些别的事情。”他踌躇了下,觑了亚力克斯一眼,问艾琳,“你是不是还没见到赫谢尔?”
艾琳摇头,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拍摄日他没有出现,布景灯光都准备就绪了,可就是不见赫谢尔的人影。”
“可能他生病了吧。”
“沃尔特派人去他的公寓探问,他就住在巴贝尔斯堡,可是没人在。据房东太太称,前一天晚上有人来过他的公寓。”
艾琳不解地望着弗里奇。
“她是那种会趴在门边偷听邻居动静的人,所以她听到了那晚的响动。”弗里奇解释道。
“有可能是酒吧里招的妓女,之前他就干过这样的事。”
弗里奇没有回应艾琳的猜测,自顾自地说道:“你还记得吗?战后那段时间,他们也是这样,总是在夜里上门搜捕纳粹分子。”
“纳粹分子?”
弗里奇耸肩无奈道:“不管这次抓捕的是什么分子,都有可能是给我们电影公司的一个警告,沃尔特很忧虑,一旦行动开始……”
“或许他就是喝醉,睡在某个地方了。”艾琳尽力安抚弗里奇,但她的说辞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弗里奇看着艾琳,道:“那可是拍摄日。”
亚力克斯来回打量他们,只吐露一半的句子和心照不宣的暗语,这就是如今人们交谈的方式。他差点忘了,如今他身处的,是一个人们随时会在大街上——如吕措夫广场——被掳走而后凭空消失的城市。亚力克斯凝望着正与弗里奇交谈的艾琳,心下焦虑不已。虽然她嘴里说着“不用担心我”,可她背负的嫌疑难以消除,无法避免。她的故事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他们绝不允许萨舍这样的人物毫无理由地消失,除非他们确信艾琳和萨舍不是一伙儿的,不然他们会不停地拷问折磨艾琳这个最后与他接触的人,直到她崩溃坦白,这就是他们的行事方式。亚力克斯瞟了一眼手表,暗自思忖着坎贝尔是否已在柏林。他感受到艾琳探问的眼光,正试图读取他此刻脑中的想法——无论如何,要让他们相信萨舍还活着。
亚力克斯几乎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道:“也有可能是叛逃到西边去了。”
弗里奇没有回答,只是呆坐着,脸上有轻微的抽搐,似乎这几个解释令他十分不适。
“赫谢尔?不太可能。”艾琳不以为然,对弗里奇说道,“你还记得图尔帕诺夫有多欣赏他的作品吗?他可是图尔帕诺夫最喜欢的几个演员之一。”
“是的。”弗里奇答道,依旧惴惴不安,“确实是图尔帕诺夫最欣赏的演员。好吧,可能这其中有些误会,也许是房东太太听错了也说不定。”弗里奇已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话说回来,亚力克斯,你有没有打算为我们制片厂贡献点什么呀?我知道,你写作很忙,但现在拍电影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在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的一些个人经历也会是很好的电影素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然了,我不是指你的流亡生活。”弗里奇连忙补充道,“那在电影中很难表现。但是比如你的父母,即使是被遣送集中营的危急关头,令堂依然对令尊不离不弃,这就是很好的电影表现主题。”
“那时她别无选择。”
“也许你说的没错,但在那之前呢?令堂并不是犹太人,可她仍然选择陪伴在令尊左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因为她爱我父亲。”亚力克斯只是淡淡地回答,但其实心里已然汹涌澎湃,要怎样才能对一个人情深至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然而,已恍若隔世。
“是的,这当然是一个爱情故事,但同时也是一个具有英雄主义色彩的爱情故事。令尊是一位共产主义者,对吧?那我们再往深一层挖掘这个故事的闪光点。你想想,一对信仰共产主义的年轻夫妇,面对纳粹的残暴迫害,不得不转入地下秘密活动……”
说到兴起之处,弗里奇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霎时间,亚力克斯仿佛又回到了加利福尼亚,好莱坞的制片人嘴里叼着雪茄,指点江山。
艾琳在旁留意着亚力克斯的反应,打断道:“或者是将你的故事作为原型蓝本,再进行改编。制片厂这边已经列了一个改编可能性的单子,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探讨一下。”说着,望了一眼亚力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