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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你总能确信明信片肯定是从柏林寄出的吧?我的意思是,这是你当时的印象吧?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这样?那个柏林邮局的编号——你能肯定吗?”

“和他寄给我的其他明信片一模一样。我可没有仔细检查。”我说。我看到人事组的头儿又拽出书桌的一个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怒火又蹿了起来。

“是那种海报女郎吧,内德?”神情严肃的男子问道,脸上的笑容透着惭愧。显然他这是在为人事组的头儿道歉,也是为他自己。

“是裸体的,没错。估计是个妓女,光着背,别过头看着。所以我把它扔掉了。怕清洁女工瞧见。”

“哦,现在你倒能想起来了啊!”人事组的头儿喊道,刷地转过身面对着我,“‘我把它扔掉了!’可惜啊,你怎么不早点儿说?”

“哎,行了,雷克斯,”神情严肃的男子息事宁人地说,“内德进门时完全给搞懵了。换了谁不得是这样?”他忧心忡忡的眼神又一次落在了我身上。“你在跟监视组一起执行任务,对吧?蒙蒂说你干得很不错。对了,她是彩色的吗?你说的那个裸体姑娘?”

“对。”

“他总给你寄明信片,还是偶尔会写封信来?”

“只有明信片。”

“寄了几张?”

“他到那边后寄了三四张吧。”

“都是彩色的?”

“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吧。应该是的。”

“上头印的都是姑娘?”

“好像是的。”

“哦,可你还是能记得。当然会记得。我猜都是裸体的吧?”

“是的。”

“另外几张明信片在哪儿?”

“肯定也被我扔掉了。”

“因为清洁女工?”

“对。”

“怕她看到会难为情?”

“没错!”

听到这里,神情严肃的男子仔细想了一会儿。“这么说,这些下流的明信片——请原谅,我不是有意冒犯,真的不是——算是你们之间常开的一种玩笑喽?”

“对他来说,是的。”

“可你没有给他回过?要是回了,一定要告诉我们。别觉得不好意思。没时间了。”

“我没觉得不好意思!我一次都没回过。没错,明信片是我们常开的玩笑。而且变得越来越低级了。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总看到它们摆在门厅的桌上等着我去取,我都已经有点厌烦了。辛普森先生也是这样。他是房东。他让我写封信给本,就说别再寄明信片过来。他说这些东西把公寓的名声给搞坏了。两位,你们俩谁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一次人事组的头儿答了话。“唉,我们还以为你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声音显得很气馁,“本·卡文迪什失踪了。可以说,他手下的情报员也失踪了。其中两个人上了今天早晨的《新德意志报》29。英国间谍网被当场破获。伦敦的各家晚报迟些时候也会刊载这一消息。他不知去向已经有三天了。这位是史迈利先生。他想跟你谈谈。你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回见。”

一时间我肯定是晕头转向了,因为等到我再看见史迈利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我房间地毯的中央,神色黯然地打量着四周他和人事组头儿搞出的一片狼藉。

“我在河对面的贝瓦特街上有座房子,”他主动说道,好像那房子对他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或许我们可以到那边去,要是你不介意的话。算不上有多整洁,不过比这儿要好一点。”

我们开着史迈利那辆寒酸的小奥斯汀上了路,车速慢得让人以为他是在送老弱病残,可能他当时就是这么看我的。已是黄昏时分。阿尔伯特桥上的白灯笼飘飘荡荡地迎向我们,仿佛是从水中升起的马车车灯。本,我绝望地想,你到底做了什么?本,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贝瓦特街堵得厉害,我们把车停进了一条小巷。停车对史迈利来说简直跟把邮轮开进船坞一样复杂,但他总算是停好了,我们下了车往回走。我记得跟在他旁边走路实在太难,他走路时两条胳膊向外撇,还甩得老高,根本无视我的存在。我记得他鼓起勇气转动自家前门钥匙的样子,还有走进门厅时的警觉神情。家对他来说仿佛是个危险的地方,现在我已经知道情况确实如此。门厅里放着好几天的牛奶,起居室里有一盘吃了一半的排骨炖豌豆。唱机的转盘无声无息地旋转着。就算不是天才也能猜得出,他是匆忙之间被叫出去的——很可能是昨晚人事组的头儿找的他——当时他一边吃着排骨炖豆,一边听着音乐。

他晃进厨房去找苏打水,准备加到我们喝的威士忌里。我在他后面跟着。史迈利身上有种东西会让你觉得,他的孤独仿佛是你造成的。厨房里到处是打开的食品罐头,水槽里堆满了脏盘子。他调威士忌的时候我开始洗盘子,于是他从门后摸出一条茶巾,把盘子擦干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