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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让银行账户保持原封不动,简直就是疯了。”
“就是疯了才会用像基洛夫这种笨蛋。”史迈利说,但语气并不似平常一般严厉,“就是疯了才会让他吸收莱比锡,疯了才会让他找上欧斯特拉柯娃,疯了才会相信杀掉三个人就能滴水不漏。我们不能认为他神志清醒。为何会如此呢?”他停顿了一下,“卡拉深信不疑,很显然的,否则格里高利耶夫不会还留在波恩。你说他还在,我猜?”他略瞥了科林斯一眼。
“到今天为止,他还坐得好好的。”科林斯说,脸上依旧是光鲜的笑容。
“那么,也不太可能采取移动银行账户的措施。”史迈利推断,“即使是个疯狂的人。”
非常怪异的——恩德比和科林斯事后都私下认为——史迈利所说的话,就像一阵寒风吹过房间;而他们虽不明究竟,却不由自主地遵循更高的行为准则,尽管他们完全无法胜任。
“那么,他的秘密女士到底是谁?”恩德比追问,“谁值得他每个月花上一万块,还赔上他的事业?让他不得不用笨蛋来代替他训练有素的刺客?一定是女孩!”
史迈利为何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又是个谜团,或许只能用他一向的拒人千里的态度来加以解释,也或许我们看见的是一个天生的项目员,对于和合作无关的内情,坚持不向主管人员吐露。当然,他的决定必有逻辑可循。史迈利早已在心中问过自己,为何他的做法看起来完全是另一回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我自己的一生。”他的动机或许在此。“为何把残屑片断送到我的对手手中,只为了可以操纵我?”他可能又以为,非常客观地以为——恩德比像史迈利一样了解卡拉背景的复杂;即使并非如此,恩德比也还拥有苏联研究部门,可以彻夜探查,直到找出他想要的答案。
但无论如何,史迈利还是不开口。
“乔治?”恩德比终于开口。
一架飞机低空掠过。
“这只是你要不要成果的简单问题。”最后史迈利说,“我看不出来其他事有什么大不了的重要性。”
“你看不出来,老天爷!”恩德比说,把他的手从嘴巴和髭须间伸出来,“噢,没错,我想要他。”他继续说,仿佛这只是半个重点,“我想要蒙娜丽莎,还有明年的爱尔兰讨厌鬼得主。我想要卡拉坐在沙拉特的电椅上,对着审问员招出他一辈子的故事。我想要美国表弟未来在我的掌控之下。我想要掌握全局,我当然想要。只要还没丢掉工作!”
但是,史迈利对恩德比的困境却很奇怪地漠不关心。
“拉康兄弟告诉你实情了,我猜?动弹不得的僵局和所有的一切?”恩德比问,“年轻、抱持理想主义的内阁,美苏关系小小的缓和,鼓吹开放的政府,所有这些蠢事?结束冷战的条件反射60?在白厅的每张床底下嗅嗅看有没有保皇党的同路人,特别是我们这里?他告诉你了吗?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们正准备签署英国与布尔什维克该死的和平协议,就在下一个圣诞节?”
“没有,没有,他没告诉我这个部分。”
“没错,他们是要这样做。而且我们不能从中破坏。提醒你,只要我们没照着做,那些击打和平大鼓的家伙就会鬼吼鬼叫。他们已经在问苏联的条件会是什么,现在就在问。一直都是这样吗?”
史迈利沉默良久,仿佛必须经过元老审判似的,迟迟才回答,“是的,我想一直都是这样。我想形式虽不同,却一直都是这样。”仿佛这个答案对他至关重要。
“真希望你警告过我。”
恩德比踱回房间中央,从餐具柜里为自己倒了一杯苏打水;他凝望着史迈利,目光似乎充满了犹豫神色。他望着史迈利,他转开头,又回头望,显然面对着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很棘手,长官,真的是。”山姆·科林斯说,但两人都没响应。
“这难道不是布尔什维克的邪恶伎俩,引诱我们走向最后的灭亡,你确定吗?”
“恐怕我们已经一文不值了,索尔。”史迈利露出歉然的微笑说。提起大英帝国堂皇威仪的穷途末日,恩德比并不在意。有那么一会儿,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酸涩的笑容。
“好了,老头,”最后他说,“我们到花园去吧。”
他们并肩而行。在恩德比颔首示意下,科林斯留在屋里。轻缓的雨滴在池塘漾起涟漪,也让大理石天使雕像在幽微的暮色里熠熠生辉。偶尔,一丝微风拂过,悬挂枝头的水珠滴落草坪,也让他俩不免沾湿。但恩德比毕竟是个英国绅士,尽管有时雨滴只落在史迈利身上,他仍像雨水滴落自己身上一样出声咒骂。点点灯光洒在他们身上。从班的法式窗,照射出一格格黄色的长方形灯影,映在池塘上。而映在砖墙上的,则是一盏现代街灯病态的绿色光芒。他们沉默地走了一圈,恩德比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