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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怪异。”他对着下方的一片漆黑说,“我敢保证,绝对的疯狂,她甚至不在那里。”
没人问他“她是谁?”或者“那里是哪里?”即使连克莱福都知道此刻保持沉默的用处。
“K是卡佳,是叶卡特里娜的缩写,这个我懂。”沃尔特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抽了口烟斗说道,“取自父名的名字,是波里索芙娜。”他打着一条歪斜的蝴蝶结领带,黄颜色,并带有棕橘色的图样。
“我不认识什么K,也不认识什么卡佳,更不认识什么叶卡特里娜的,”巴雷说,“波里索芙娜也一样。我整过、调戏过、求过婚或娶过门的人里,没有一位叫这名字的。在我的记忆里,我也从没有见过这样名字的人。啊!有!”
他们等着他再开口,我也等着。如果需要,我们整个晚上都会屏息等待。当巴雷在他的记忆里搜寻一个名叫卡佳的人的时候,没有人会让椅子发出声响,或清一下喉咙。
“奥罗拉的一个老女人,”巴雷继续说,“想卖俄国画家的画给我,我才不上当!否则我那些姑妈一定会大发雷霆。”
“奥罗拉?”克莱福问道。他不知道究竟是城市还是国家的机构。
“是出版公司。”
“你还记不记得她有其他的别名?”
巴雷摇了摇头,大家还是看不到他的脸。“胡子,”他说,“胡子卡佳、阴暗的九十。”
鲍勃爽朗的声音里有一种立体音质和起死回生的力量。“可否请你大声念一遍,巴雷?”他以一种童子军的口吻请求,“也许大声念一念,你就可以记起来。要试试吗?”
巴雷,巴雷,除了克莱福,所有他的朋友都如此称呼他。在我的记忆里,克莱福只叫过他布莱尔。
“是啊!你可以大声地念。”克莱福带着命令的语气说。而大出我意料的是,巴雷居然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因而坐直了身子。坐直之后,他的脸和那封信都在光线底下被照亮了。他照样皱着眉头,开始用一种研读神秘小说的语调大声地读那封信。
“‘我亲爱的巴雷,’”他把信倾斜了一点,继续读道,“‘我亲爱的巴雷,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夜晚在我们的朋友家阳台上向我做的承诺,并且我们还彼此诵读了一位热爱英国的苏联大神秘学家的诗句?你对我发誓,说你永远会置人道于国家之上。并且,当时机来临的时候,你会做得像个正人君子。’”
他又停了下来。
“难道这都是假的吗?”克莱福说。
“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巫!”
巴雷的语气中有一种力量,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他把那些威胁到他的东西又一股脑儿地铲了回去。
“‘因此,我现在要求你信守你的诺言,虽然实践它的方式可能与我们那晚意见相投的想像有别。’简直是一派胡言!”他喃喃自语道,“真是胡说八道!‘我要求你把这本书展示给那些与我们有同样想法的英国人,用你充盈于心中的道义去为我出版它。把它拿给你们那些科学家、艺术家和知识分子们看,告诉他们说这是山崩之前的第一块石子;而下一块石子,就要靠别人去投了。告诉他们,借着最近的开放,我们可以联手摧毁那破坏我们的敌人,拔去我们所创造的怪物。问一问他们:对人类而言,像奴隶一样的驯服或像男子汉一样的抵抗,哪一样比较危险?表现得像个堂堂正正的人吧!巴雷,我爱赫尔岑10笔下的英国也爱你。爱你的K。’她到底是谁?这也太离谱了吧!”
巴雷把信放回到桌上,踱到房间另一端的黑暗中,口中轻声咒骂,右手握拳不住地在空中舞动。“这鬼女人到底要做什么?她把两个不同的故事扭曲在一起。不管怎样,书在哪里?”他终于又记起了我们,把脸转向我们。
“书很安全。”克莱福说着,一边眼睛还瞟过来看看我。
“书究竟在哪里?它是我的呀!”
“我们宁可认为书是她的朋友的。”克莱福说。
“你拿它来归罪于我,你也看到他写的是什么了。我是他的出版商,它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占着它不给我呀!”
他的双脚已经踏进了我们不希望他踏进的地方。但克莱福很快又把他的注意力给引开了。
“他?”克莱福重复了一遍,“你是说卡佳是个男人?你为什么说他?你真的把我们给搞迷糊了!你知道吗?我认为你是个头脑不清的人。”
我早就料到巴雷会大吵大闹的。我已经察觉出来,他的顺服只是一种表面的休战,而不是我们的胜利。每次克莱福压制他一点,就让他更接近发作的程度。因此,当巴雷踱到桌边,紧靠着它,懒洋洋地举起双手,掌心向上,好像是一种温顺求助的姿态,我就料想他给克莱福的,不会是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答案。虽然如此,我倒是没料到他的雷霆之声是如此地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