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6/7页)
“他说他带了信儿给你。”梅多尔大喊着。
“什么?”
“非常私人,非常紧急的信件。有个漂亮女人无可救药爱上你啦。”
“穆斯达法真的那样说吗?”
“什么?”
“我说,穆斯达法真的那样说吗?”
“她长得什么样,你难道不想去一探究竟?说不定是你老婆哟!”梅多尔吼叫着,逐渐陷入歇斯底里状态。
或者是吉妲,伍德罗心想,抱着荒谬的遐思。
他踏出半步,穆斯达法又跟过来,肩膀靠近伍德罗,如此从梅多尔的角度来看,两人像是弓着背在风中点烟。伍德罗伸出手,穆斯达法毕恭毕敬将信放在他掌心里。A4白纸,折叠成小张。
“谢谢你,穆斯达法。”伍德罗大喊,意思是给我滚蛋。
不过穆斯达法杵在那里不走,以眼神命令伍德罗打开看。好吧,可恶,乖乖站着。反正你又看不懂英文,连讲也不会讲。他打开纸。计算机打字,没有签名。
亲爱的长官:
我手中握有一份你写给特莎·奎尔夫人邀请她一同私奔的信。穆斯达法会带你过来见我。请别告诉任何人,立刻前来,否则我迫不得已,会在其他地方处理这封信。
没有签名。
镇暴警察的水柱猛然喷出,这正是伍德罗的感受,全身因此湿透冰冷,顿时酒醒。一个往绞刑台前进的人,心事错综复杂,而肚子里灌满了自己买的免税威士忌的伍德罗也不例外。他怀疑他和穆斯达法之间的互动没有逃过格洛丽亚的注意,而这样的怀疑很正确:舞会的时候,她再也不会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所以他对着另一边的太太挥挥手让她安心,以唇形表示“没问题”,然后顺从地跟在穆斯达法身后前进。他一面走,一面与吉妲的眼神今晚首度正面交接,发现她的眼神带有算计的意味。
这个时候,他努力臆测着向他勒索的人是谁,将这个人的身份与在场的蓝衣警察联想在一起。他的道理如下:蓝衣警察曾经进入奎尔夫妇的家搜索,发现了伍德罗自己没找到的东西。其中一个警察把信藏进口袋,伺机而动。如今机会来了。
也几乎是在同时,他脑海里浮现了第二种可能。罗布或莱斯莉,或是两人合作,因为被迫放弃追查轰动一时的凶杀案,决定要大捞一笔。可是为什么利用此时此地?几种可能性之中,他也将蒂姆·多诺霍包括在内,然而那是因为他尽管年迈却活力充沛,伍德罗信不过他。就在今天晚上,多诺霍与戴满珠宝的老婆莫德坐在帐篷里最阴暗的角落,依伍德罗来看,他来到这里不怀好意,不值得信赖。
这个时候,伍德罗对周围事物注意得很仔细,犹如飞机遇上乱流时找寻紧急逃生门一般:帐篷钉没钉好,帐篷绳松垮——天啊,起了阵小小的微风就能把整个帐篷掀掉!——帐篷内走道的椰垫满是泥泞,如果有人踩到滑一跤,一定会害我吃上官司!——低地的门口没人看守——可恶的小偷可能早已清光了整栋房子,我们事先一定没有料到。
他绕过厨房边缘,发现一大帮闲杂人等,令他心神不宁起来。这堆逐饭菜而居的人聚集到他家,希望能从自助餐桌捡到剩菜,他们围着防风灯坐着,活像伦勃朗画中的情景。一定有十几个,不止,他愤愤不平地想着。另外大概有二十个小孩露天睡在地板上,其实只有六个啦。蓝衣警察在厨房餐桌上又喝又睡的,夹克和手枪吊在椅背上,他看到后同样感到愤慨。然而,从他们的情况看来,他相信手里折好这封信的作者一定不是他们。
穆斯达法从后面楼梯走出厨房,伸手以手电筒照亮大厅带路,来到前门。菲利普和哈利!伍德罗想起儿子不禁陡然恐惧起来。天堂的上帝啊,万一被他们看到的话。可是,他们看到会作何感想?身穿晚礼服的父亲,松开黑色蝴蝶结挂在脖子上。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蝴蝶结松开,是为了方便接受绞刑?更何况——他现在想起——格洛丽亚早已拜托朋友今晚帮忙照顾小孩。她在舞会上看过太多外交官家庭的小孩,不愿意菲利普与哈利被他们带坏。
穆斯达法开着前门,以手电筒对着车道挥舞。伍德罗走到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格洛丽亚为了讲求浪漫效果,特地关掉外面的电灯,在沙包上排出几道蜡烛,结果多数很神秘地熄灭了。找菲利普来问话。他最近喜欢在家里捣蛋当做消遣。今晚夜色宜人,不过伍德罗没有心情欣赏星空。穆斯达法快步走向大门,酷似鬼火一般,以手电筒示意他前进。巴鲁亚族守门人打开大门,他的亲戚以惯有的浓厚兴趣观察着伍德罗。马路两旁停了车子,看守人不是在路旁打瞌睡,就是凑着小火彼此喃喃聊天。有司机的奔驰,有看守人的奔驰,有狼狗的奔驰,以及一群经常出现的部落民众,无所事事,眼睁睁看着人生流逝。在外面听,乐队的嘈杂声与在帐篷里听同样大得可怕。明天接到两三个正式投诉的话,伍德罗也不会太惊讶。住在十二号的那几个做船运生意的比利时人,如果你家小狗在他家的空气领域中放个屁,他们就会马上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