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猎捕 15(第6/9页)
驶过迪涅,他穿过了迪朗斯河,停在一家小巧雅致的旅店门口,进去吃午餐。从这里可以俯瞰迪朗斯河,再向上游一百英里的话,它就会像一条灰色黏腻的蛇,蜿蜒浅行于被阳光晒褪了色的鹅卵石之中,在卡威隆和欧根平原的河床里缓缓流淌。不过,在这里的山区,它看起来还是像条河的样子,仍是算得上一条河的——凉爽的河水,丰富的鱼类,沿河密布的植被,青草茵茵。
下午的时候,RN85号公路逐渐转向北方。穿过希斯特隆,在岔路口他继续沿着迪朗斯河的左岸溯流而上,顺着RN85号公路朝正北开去。暮色降临的时候,他来到小镇加普。他本可以向前去格勒诺布尔的,不过他想,既然不用那么着急,八月的时候,在小城镇也更容易找到空房间,所以决定还是在附近找个乡村旅馆。就在镇外,他找到一家名叫瑟夫的旅馆——三角形的墙壁在夕阳里显得格外明亮。这是以前萨瓦公爵出猎时歇息的地方,现在仍然保持着那时质朴舒适的氛围,菜色也很不错。
旅馆还有几间空房。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而不是像平常那样洗淋浴,然后穿上他那套鸽子灰套装和丝质衬衣,打上领带。他满面笑容地向客房女服务员提出请求,后者红着脸答应把他的格子套装洗熨好,按他叮嘱的那样,明天早上给他。
他在一间墙上镶嵌着木板的餐厅里进晚餐,临窗是布满树木的山坡,松林里传出阵阵蝉声,空气是温热的。吃到一半的时候,另外一位就餐的女士对服务员说有点凉了,让他把窗户关起来。她穿了一件无袖低胸的上衣,胸脯和肩膀都露在外面。
服务员问豺狼是否介意把他座位旁边的窗户关上,豺狼转过身,看了一眼服务员说的要求关上窗户的那位女士。她独自就餐,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皮肤白皙,曲线玲珑,露着深深的乳沟。豺狼冲服务员点点头,让他把窗户关上,同时向身后的这位女士微微颔首致意。她也向他淡淡一笑。
晚餐相当不错。他点了一份用木柴烤制的星斑河鳟,还要了一份用茴香和麝香烹制的炭烤嫩牛肉。酒是当地产的罗纳河谷坡地葡萄酒,颜色深沉,味道醇厚,酒瓶上没有招牌,显然是家藏陈酒,是从旅馆老板酒窖里拿出来的。客人们大多都在喝这个,自然是有道理的。
豺狼喝完冰冻果汁,听到身后那位夫人低声吩咐服务员把她的咖啡送到休息室去。服务员躬身答应。他听到服务员称她为“男爵夫人”。几分钟后,豺狼也让服务员把自己的咖啡送到休息室去,自己则先过去了。
十点十五分,有电话从萨默塞特宫打来找托马斯警司。他正坐在办公室打开的窗前,俯视着街道。这会儿街上一片寂静,饭店都没了客人,司机也不到附近来了。米尔班克和史密斯广场之间的写字楼都熄了灯,巨大的身形趴在那里,冷清得很。只有政治部所在的这个无名街区和往常一样,很晚了还灯火通明。
一英里外喧嚣的滨河区,萨默塞特宫的灯也亮到深夜,这里放着成百万英国人的出生证和死亡证明。托马斯的那六个警员和两名督察还躬着腰在档案文件里忙个不停。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只有几个人被安排留下来加班。探员们隔不了几分钟就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同他们一起排查一沓沓被照得耀眼的文件。
电话是那个高级督察打来的,他是这一组的组长。话音中他显得很疲惫,但透露出乐观的情绪——他们有指望从查找成百上千的死亡证明的折磨中解脱了,因为他即将报告的这个健在的护照持有人实际并不存在。
“亚历山大・詹姆斯・昆汀・杜根。”托马斯刚接起电话他就报出一个名字。
“这个人怎么了?”托马斯问。
“一九二九年四月三日出生于萨姆本・费什利,圣马可教区。今年七月十四日用正式表格通过正规途径申请了一份护照。护照于次日核发,并于七月十七日邮寄到了申请表格上登记的地址。这个地址很可能是一个住宅地址。”
“为什么这个人有问题?”托马斯问,他不喜欢等待。
“因为亚历山大・詹姆斯・昆汀・杜根已于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八日两岁半的时候在他家乡的一起交通事故中死亡。”
托马斯想了一会儿。
“过去一百天里还有多少核发的护照没查?”他问道。
“大概还有三百个。”电话里的声音答道。
“让别的人接着查剩下的,以备万一那堆里还有假冒的,”托马斯指示道,“让别人负责那一组。你去查一下护照寄送的这个地址。一找到就打电话向我汇报。如果那个地址有人在,就问问房子的主人。把这个假冒的杜根的全部详细情况和护照申请表上的照片带给我。我要看看凯斯洛普这家伙化了装之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