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色的星期天(第5/9页)
呼延云没有回答。
“你……你能别把这个事情告诉于护士长么?不然她要处分我的。”小乔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求求你了。”
呼延云还是没有说话。
一进小白楼,站在值班护士台里面的于护士长就快步走过来,抓住小乔的胳膊,又生气又担心地说:“你这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警察早晨为什么要把你带走?是不是你说谎话了?”
“她是说谎了。”呼延云在旁边说:“那天晚上她没去馄饨刘,去的是‘一家鲜烧卖馆’。怕你骂她嘴馋,为口吃的跑那么老远,所以才没跟警方说实话。”
于护士长这才松了一口气。小乔感激地看了呼延云一眼。
“我在这小白楼里随便转转。”呼延云说。
小乔连忙献殷勤,上前一步为他开门。
“小心!”于护士长惊叫了一声,因为小乔无意中把右手伸向了坏掉的右玻璃门。
小乔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没敢动。呼延云看了看于护士长和小乔,又看了看那扇坏掉的右门,推开左门走了进去。
按照警方要求,ICU病房保持着案发时的原貌。呼延云站在陈丹被杀死的那张病床前,心中升起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沉重,也很黑暗,就像一道慢慢闭合的铁门投下的阴影。陈丹不过是章娜的同类,都是善于玩弄感情,为了金钱可以出卖肉体和道德的人。先割去她的乳房,让她备尝痛苦,再把她杀死,这样的折磨用在这种丧尽天良的女人身上,是一件多么快意的事啊!如果我是凶手,我也要……
我也要——什么?!
他打了个寒战,我怎么了?刚才,我在想什么?残忍地折磨,杀死章娜?那一刻我将无比的快意?我竟然想杀人?想杀人!什么时候,我居然有了这样可怕的魔性?还是它们早就在我内心的最深处掩埋着,刚才只不过是偶尔的释放!
他向四周看了看,没有旁人,这才略略感到安心。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悟到了什么。
“小乔!小乔!”他大声喊了起来。小乔连忙进了ICU病房。
他指着枕头问:“7月11日早晨,你们发现陈丹被害时,这个枕头,是怎么放置的?”
小乔想了想,肯定地说:“垫在陈丹的脑袋下面。”
奇怪。他想。
凶手杀人之后,曾经走进过这个房间。这个看来多余的举动,按照郭小芬的解释,是为了拿走藏在花茎中的窃听器。这恰恰是郭小芬全部推理中最致命的错误,不过,她的那句话,无疑是正确的——
“凶手杀完了人,进入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他的目的无非两个:或者是拿走什么,或者是放下什么。”
凶手能放下什么呢?从监视摄像机拍摄到的影像上看,他走进小白楼的时候,穿着白大褂,戴着橡胶手套、口罩和医生帽,脚上套着蓝色布制鞋套,离开时,这些还在身上;杀人时,他手中多了样东西,就是凶器——那个枕头,可是枕头后来又垫在陈丹的脑袋下面,并没有带到112房间。这么说来,“放下什么”似乎是不能成立的事。那么,还是沿着“拿走什么”的思路来追溯好了。凶手到底拿走了什么呢?
呼延云的目光缓缓地扫过112房间。那天陈丹被推到ICU去,他曾经仔细地看过房间中的一切,现在需要将眼前的视像覆盖在记忆上,看看能否重合:心电监视仪和输液架还在,左边床头柜上原来并排摆着的两大束鲜花,现在只剩下了白天羽送的一束;右边床头柜上的那台苹果型CD机,在下午6点有些阴暗的东向房间里,绿得好像发霉了似的。
除了侯林立送的那束花被警方拿走当证据了,什么都没少啊!
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拿走什么。
不可能,一定有什么我没有发现的缺失,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是什么——
猛地!一阵剧烈的疼痛,像尖刀刺入了他的脑髓,疼得他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指尖在蓬乱的头发中抠抓着,像要把自己的头颅挤爆,颤抖的身体扭曲成了一张弓,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长期以来的酗酒极大地损毁了他的脑力,过度的思考仿佛是飞速旋转的一颗生锈的铁钉,带来的必然是铁锈横飞,钉身崩毁!
他就那么跪着,很久很久。好了,好了,最强烈的疼痛终于过去了……双手缓缓地从头上放下,撑在地板上,喘息着,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慢慢地昂起头颅,双眼平视前方。
巧合吗?
他的眼睛像猎豹的利爪,死死盯在那台苹果型的CD机上!
他站起身,走上前去,摁下了CD机舱的开关。
“咝”的一声,机舱的盖子轻轻地、节奏舒缓地抬了起来。
里面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