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1/38页)

“但你不能打给学校说,‘不要教这个男孩’,我已经被录取了。”

“他们并没有给你钱,不是吗?”

哈罗德惊呆了。“祖父给我留了教育经费。”

“但钱是由我保管的。而我绝对不会把钱给你花在夜总会上。”

“那不是你的钱——你没权利那么做。”

“我当然有,我是你老子!”

哈罗德哑口无言了。他做梦都没想到父亲出这么一招。除了这个,什么都伤不到他。但他还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您一直都告诉我,教育有多重要。”

“重要不过信仰。”

“但……”

父亲看到了他的震惊,态度也缓和了一点。“一小时前奥夫・波尔金死了。他没受过什么教育,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一生都在别人的船上工作,连给他老婆买一块地毯的钱都没有。但他养育了三个虔诚的孩子,每周都会把十分之一的薪水捐给教会。这才是上帝眼中的好人。”

哈罗德认识奥夫,也很喜欢他,对他的死感到非常难过。“他是个简单的人。”

“简单没有错。”

“如果所有人都和奥夫一样,我们现在还在船上打鱼。”

“也许吧。但你在做其他事之前还是要先以他为榜样。”

“什么意思?”

“穿好衣服。穿你的校服,找件干净的衬衫。一会儿去工作。”他说完便走了出去。

就算没有父亲的支持,哈罗德也可以去上大学。但那样他就得找一份工作维生,而且他很有可能没法支付那些付费的私人课程——在很多人看来,仅仅去听免费课程是不够的。这样的话他还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吗?他并不满足于只是顺利毕业。他想能成为一个伟大的物理学家,成为尼尔斯・玻尔的传人。如果没有足够的钱去买书可怎么办?

他需要去思考的时间。而在思考的期间,他将不得不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

他走下楼梯,食不知味地喝了母亲煮的粥。

父亲为马套好了马鞍——“上校”是一匹阉过的爱尔兰马,身体强壮,可以驮得动他们两个人。牧师上了马,哈罗德骑在了后面。

他们从岛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到码头后,他们边让马喝水,边等渡船。牧师依然没有告诉哈罗德他们去向何方。

船停好后,船主向牧师抬帽示意,后者说:“奥夫・波尔金今天凌晨去了天国。”

“我想也是。”船主说。

“他是个好人。”

“愿他的灵魂得到安息。”

“阿门。”

他们乘船到了大陆,直奔市镇广场。商铺都还没开门,但神父来到了一间男士服装店门前,敲了敲门。店主叫奥托・赛尔,是桑德教会的一位长老。看样子他知道他们要来。

父子二人走进屋。哈罗德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盛着不同颜色毛线的玻璃盒子。架子上还有各类的材料,毛织品,印花棉布,还有一些丝绸。架子下面有几个抽屉,上面贴着整齐的标签:丝带——白色,丝带——彩色,松紧带,扣子——衬衫,扣子——牛角,别针,毛衣针。

房间里混杂着樟脑和熏衣草的味道,闻上去仿佛是一个老太太的房间。那味道激起了哈罗德童年的记忆,一切都变得生动起来:他仿佛变回了那个小男孩,看着母亲为父亲的牧师袍选布料。

这商店很破旧,可能是因为战时不景气的缘故。高处的架子都是空的,他童年时那些五彩斑斓的毛线不见了踪影。

但他们今天为什么要来这儿呢?

父亲马上回答了这个问题。“赛尔弟兄同意给你一份工作。”他说,“你就在这里帮手吧,帮忙照顾客人,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他呆呆地看着父亲,哑口无言。

“赛尔先生身体不好,不能再工作了。他的女儿刚刚结婚,马上要搬去欧登塞。所以他需要人帮忙。”牧师继续说道,好像是要解释一下这件事。

赛尔身材矮小,留着小胡子。哈罗德从小就认识他。这个人高傲自大,卑鄙自私,而且还狡猾奸诈。他摇了摇短粗的手指头:“努力用心工作,听我的话,你会学到东西的,小哈罗德。”

哈罗德全然不知所措。

这两天,他一直都在揣测父亲会怎样惩罚他的过错。但眼前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这简直就是终身监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