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抚慰黑夜行者 Chapter 10 杀手,兄弟(第12/13页)

“放下刀子,德克斯特。”这时她的声音比刚才镇静了一些,可是我脑子里的声音大多了,我几乎没听见她的话。我极力想把刀子放下来,而实际上我也真的在把刀子往下放,可是结果刀子仅仅只是往下挪动了几厘米。

“对不起,德博拉,我放不下来。”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因为在我的四周,一场聚积了二十五年的风暴在怒吼,而此刻我和哥哥像月黑风高的夜晚里两块雷雨云一样聚集到了一起——

“德克斯特!”妈妈恶狠狠地说。她想自己走开,把我们俩留在这冰冷、可怕的血泊里,而我脑子里面哥哥的声音和我的声音同时喊出来:“婊子!”这时刀子又举了起来——

地板上传来一阵声响。是拉戈塔吗?这我说不清,但是没关系。我不得不结束,不得不这么干,不得不让这件事马上发生。

“德克斯特,”德博拉说,“我是你妹妹。你是不会对我下手的。爸会怎么说呢?”我得承认,这句话刺痛了我,但是——

“把刀子放下,德克斯特。”

我的身后又传来另一个声音,那是一阵微弱的暗笑。我手上的刀子又举了起来。

“德克斯特,小心!”德博拉说着,我急忙转过身来。

拉戈塔探长一只脚跪在地上,喘着气,使出浑身的力气想把武器举起来,而这时那把枪在她的手上突然变得沉甸甸的。枪口慢慢地、慢慢地上扬,对准了我的脚、我的膝盖——

可是这能起什么作用?因为不管我做什么这总是要发生的。我明明看见拉戈塔的手指在扣扳机,我手上的刀子还是没有放下来。

“她要朝你开枪了,德克斯特!”德博拉喊道,这次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发狂。而拉戈塔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的肚脐,拉戈塔皱起眉头,聚精会神,把最后一点儿力气也使出来了,她面部的肌肉扭曲了。她真的是要朝我开枪。我侧身对着她,但是我的刀子仍然不顾一切地——

“德克斯特!”躺在手术台上的妈妈/德博拉说,但是黑夜行者的喊叫声更大了,而且在向前移动,攥着我的手,引导着我的刀子靠近德博拉。

“德克斯特!”

“你是个好孩子,德克斯特。”哈里那像羽毛一样软绵绵、轻飘飘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嘀咕着,同时把刀子朝上拉。

“我已经是身不由己了。”我也朝哈里嘀咕了一声,刀子在颤动,而我握着刀柄的手力气更大了。

“选择你要杀的东西……或者人……”哈里说,他眼睛里那种刚毅、深不见底的蓝色此时正通过德博拉的眼睛注视着我,那种敏锐足以把刀子推开一厘米。“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人是死有余辜的……”哈里温和的声音盖过了我脑子里到处乱窜、不断升腾的愤怒和抱怨。

刀光闪烁着,在原地凝固不动了。黑夜行者无力地把刀子往下推,哈里也没有力气把它拉开。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重而刺耳的声音,砰的一下,接着是一声无力的呻吟,这声音从我两侧的肩膀上爬过,就像一条丝绸围巾搭在蜘蛛的腿上。我转过身来。

拉戈塔躺在地上,握着枪的那只手朝前伸出,被布赖恩的刀子扎在了地板上不能动弹,她咬着下嘴唇,眼睛里露出痛苦的神色。布赖恩蜷曲着身体躺在她的身边,看着恐惧从她的脸上掠过。他面带着阴森的微笑急促地呼吸着。

“咱们收拾残局吗,弟弟?”他说。

“我……不能这么干。”我说。

我哥哥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站在我的面前,身体微微地左右摇摆。“不能?”他说,“这个词儿我好像不认识啊。”他一把从我的手上夺过刀子,我既阻挡不了他,也帮不了他的忙。

这时他的眼睛注视着德博拉,而他的声音仿佛在抽打我,敲击我肩膀上哈里那绵软的手指。“必须要做,弟弟。必须。没别的选择。”他喘着气,身体弯曲,然后又慢慢地站直,慢慢地举起刀子,“亲情是很重要的,难道这还要我提醒你你才知道吗?”

“不必了。”我说。哈里最后一次发出了嘀咕,我的脑袋也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我又说:“不。”而这一次我是实话实说。“不。不行。不能杀德博拉。”

我哥哥看着我。“太糟糕了,”他说,“我很失望啊。”

刀子掉了下去。

我这个人向来对葬礼很感兴趣,我知道这是一种很有人情味儿的弱点,但可能只是一种很普通的多愁善感而已。首先,葬礼非常干净,非常整洁,人们全身心地投入到各种精心安排的仪式之中。而这次的葬礼办得很隆重。一排排身穿蓝色制服的男女警察神情庄重而严肃。按照葬礼的规矩鸣枪致礼,人们用国旗将死者的尸体裹了起来,各种装饰品琳琅满目。这一切都是为了向死者表示敬意,一切都是那样得体,那样奇妙。毕竟,这个女人生前是我们中间的一员,曾经跟为数不多的几个杰出人物一起共过事。是保卫美国人民自由和权利的卫士吗?这没关系,她生前是迈阿密市的一名警察,而迈阿密的警察都知道该为自己队伍中的一员筹办何种规格的葬礼。他们在这方面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