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8/16页)
但是此刻连枕头都抱不到,办公室里哪有枕头嘛。失去了枕头,这信看得好没有形式感,好没有情趣、滋味,有点囫囵吞枣的感觉。好在家鹄又留了一串密电码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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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你又跟我要什么流氓了。惠子抓起铅笔,甜蜜地投入到破译密电码的过程中去,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四个……已经熟能生巧,很快密电码被解开了,是这样一句话:
惠子,我心里有了一个人,不过放心,是个男的,哈哈哈。
这个“男的”,陈家鹄是指海塞斯,他相信惠子肯定不明白。
萨根突然鬼头鬼脑地溜进来,“在干什么呢,这么认真。”冷不丁地说,把惠子吓了一大跳,从椅子上弹起来,啊啊地叫,“是你,萨根叔叔,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惠子偷偷将信塞进抽屉,一边起身请萨根坐。
“不坐了,”萨根说,“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哪里?”
“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到底是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走吧。”
“可我在上班。”
“我刚从你们老总那儿过来,他知道我找你有事。”萨根拿起惠子的包,递给她,“走吧,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可是你做梦都想去的。”
萨根今天像新郎官一样,一身新西装,面颊刮着干干净净,胡子修得整整齐齐,白净的脸蛋里透出一种红润——他正为今天要干的大事兴奋着呢,或许也有点紧张。他要干什么?带惠子去看她夫君的保密单位。地址就在手上,是真是假,他要去看一看,验一验。他对汪女郎并无疑窦,可万一邮局那个老色鬼骗了她呢?先去看一看再说吧,这么大的事可别出差错。要去,单独去哪有让惠子陪着去好?那样的话即使有个三长两短,有惠子顶着,他沾不上事的,正如汪女郎去邮局他要设计让陈家燕作陪一样。萨根做事其实很谨慎的,只是用人不慎,居然信任一个妓女。可以预期,如果汪女郎都照萨根说的去做,事情可能会出现转机的,不会像现在这样——汪女郎已经被捕猎夹牢牢地夹住了。
几分钟后萨根开着车,带着惠子,往西郊方向驶去。车子是雪佛兰双排越野车,收音机里是美国之音的节目,播放着当时美国最流行的爵士乐。萨根一路都在跟惠子说笑,显得亢奋,殷勤,快乐,他那酷似东方人的脸庞上,始终挂着得意的春风,阳光,笑容,和满脸疑惑的惠子恰成对比。好几次惠子想开口问萨根到底要带她去哪里,但约翰·哈蒙德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实在是太狂野太喧嚣,吵得她心慌意乱,几次话到嘴边都被打压下去。惠子想关掉收音机,却又不知开关在哪里。
萨根看她手悬在空中,“你想干吗?”
惠子脱口而出:“把收音机关了吧。”
萨根关掉收音机:“怎么,你不喜欢这音乐?”
惠子说:“太吵了。”
萨根问:“知道这是谁的音乐吗?约翰·哈蒙德的。”
“谁不知道,”惠子说,“我们听过他的音乐会。”
“你们?你和谁?”
“我先生。”
“陈家鹄?”
“嗯。”
“他也不喜欢他吗?”
“不,我们都喜欢他。”
“那你干吗要关掉收音机。”
“因为我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所以,你没心情听?”
“是,现在告诉我吧。”
“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问吧。”
“你现在最想见的人是谁。”
“当然是他。”
“陈家鹄?”
“是。”
“我就带你去见他。”
“你骗人!”惠子根本不相信,“你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我怎么不能知道,还记得你曾告诉过我他的通信地址吗?”
“那只有一个信箱,没有地址。”
“邮局是干什么的,托人去邮局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倒是个说法,但惠子并不相信。惠子想,就算邮局能打听到,他凭什么要去打听,我又没有托过他,他一定是逗我的。想到萨根以前爱跟她开玩笑,惠子更加坚信这是又一个玩笑而已。后来有一点点相信,是因为萨根越来越有板有眼了。萨根很狡猾的,他怕被人看到他的车留下后患,到了被服厂附近停了车,要走过去,理由是什么郊外空气好,想走一走。其实是他要交代惠子一些事情,比如到时该怎么去问人,被人问时又该怎么答。他还给自己新冠了一个身份,是惠子在重庆饭店的同事,云云。说得很认真,有点不像开玩笑了。但惠子还是半信半疑。直到半个小时后,惠子看见自己的照片和陈家鹄的衣服一起在那寝室里摆着时,才真正地完全地确信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