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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第4/12页)

然后妈妈再次把科里放到床上,俯身将一粒阿司匹林放入他口中,再给他水让他咽下。泪水模糊了妈妈蓝色的眼睛,她的一双纤细苍白的手紧张得动来动去。

看到妈妈闭上眼睛,我也跟着眯起眼睛,余光看到她的嘴唇上下颤动着好似在无声地祈祷。

没过两天,凯莉也病倒了,咳嗽加打喷嚏,而且体温迅速上升,我一下子就慌了神。克里斯看着也乱了阵脚。两个小家伙脸色苍白,并排躺在大床上,手指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

他们就跟瓷娃娃一般,脸色蜡白,蓝色眼睛越来越深陷进去,显得格外大。阴影爬上了他们的眼角,让他们看起来就跟鬼娃娃一样。妈妈不在的时候,那两双眼睛就注视着我和克里斯,无声地恳求我们做点什么,任何能帮他们减轻一点痛苦的事都行。

妈妈从秘书学校请了一周的假,这样她就能尽可能多地陪着双胞胎。这种时候外祖母还不放心,每次妈妈上来她都要尾随其后,真的让我讨厌至极。她又爱多管闲事,喜欢给我们提意见,可是谁要听她的意见。她已经说过我们压根儿就不该存在,我们没有资格生活在上帝的土地之上,该省下空间给那些圣洁的人——比如她自己。难道她不厌其烦地跟上来只是为了让我们更难过,并连妈妈陪伴我们的这一点安慰都要夺走吗?

不管是听到她灰色衣裙随步伐摆动的声音、她说话的声音、她走路的声音,还是看到她那显得柔软鼓胀的苍白大手,或是她手上闪着耀眼光芒的钻石戒指,又或是看到代表死亡的棕色……嗯,反正她的一切都令人讨厌。

而我们的妈妈跑上跑下,竭尽全力地想让双胞胎重新好起来。妈妈先给双胞胎喂阿司匹林和水,隔一会儿又喂橙汁和热鸡汤,我看到她的眼里也爬上了阴影。

一天早上,妈妈提着一保温壶刚榨出来的新鲜橙汁跑上来。“这比冰冻橙汁或罐装橙汁要好。”妈妈跟我们解释说,“橙汁富含维生素C和维生素A,对感冒特别好。”接着,妈妈列出需要我和克里斯做的事情,让我们尽可能多地给他们两个喂橙汁。我们把保温壶放到阁楼的梯子上——寒冷的冬天,那就是最好的冰箱了。

妈妈看了一眼凯莉嘴里含着的体温计,顿时就惊慌失措起来。“噢,天哪!”她绝望地喊道,“一百零三点六度注。不行,我得带他们去看医生,得去医院!”

我当时站在屋子里最大的衣橱旁,跟往常一样一只手扶着衣橱活动双脚,如今阁楼实在是冷得站不了人。我快速瞥了外祖母一眼,想看她对这一切是什么反应。

显然,外祖母对不再冷静和自控的人没有耐心,“别说笑了,柯琳。谁家的孩子感冒不发烧?这有什么。你现在难道还不明白这一点吗?感冒就是感冒而已。”

埋头看书的克里斯猛地抬起头。他认定双胞胎是得了流感,尽管他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感染的病毒。

外祖母继续说:“医生,他们又能怎么治感冒呢?医生懂的我们都懂。只需要做三件事:卧床休息,多摄入液体,吃阿司匹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现在不正做着这三件事吗?”说完,她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丫头,别再蹬腿了。你搞得我紧张。”随即她又开始对我们的妈妈指手画脚:“我母亲以前就说过,感冒来要三天,停留三天,去也要三天。”

“可万一他们得的是流感呢?”克里斯问。外祖母却背过身,压根儿不理会克里斯的问题。她讨厌克里斯的脸,因为克里斯跟我们的爸爸太像。“我最讨厌不懂装懂还质疑权威的人。谁不知道感冒的原则:先得扛上六天,好又得三天。就是这样,他们会康复的。”

正如外祖母预言的那样,双胞胎最后康复了。只是不是九天后……而是十九天后。他们仅仅只是卧床休息,吃阿司匹林,然后多喝水——没有任何医生处方帮他们更好地恢复。白天双胞胎躺在一张床上,到了晚上凯莉就跟我睡,科里跟克里斯睡。我不明白,为什么克里斯和我没有被传染?

我们一整晚都得爬上爬下,一下子要拿水,因为橙汁放在阁楼楼梯处冰着。有时候他们会哭着喊着要吃饼干,要妈妈,或者要能帮他们止住鼻涕的东西。他们焦躁不安,虚弱又难受,可他们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看我们,让我心如刀割。生病的时候他们还老是问一些平时从来没问过的问题……这是不是很奇怪?

“我们为什么总要待在楼上?”

“难道是楼下的房间消失了吗?”

“是跟太阳藏到一样的地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