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8/10页)

老马一脸别扭地说:“老玻璃不出钱心里不舒服咯。”

徐妈妈想了想,“吃过中饭到我家里麻将。”

“……徐姆妈房租就不要涨了,两件事情不要混在一起。”

“我不会混在一起的,房租说涨就涨。”

田丹出门,经过理头铺的时候说:“徐姆妈,桌子上有半块蛋糕,等下你吃。”

“哪里来的蛋糕?”

“昨天徐先生买回来的。”

“他为啥买蛋糕,发神经病了。”

田丹抿着嘴笑了,同二人告别往药店去,看到盘点的牌子还在,买了一份报纸,在街上翻了翻。田丹拿着报纸回到同福里,徐妈妈从里屋出来,“呀,怎么又回来了,忘记东西了?”

“没有……”

“不上班了?”

田丹点了点头,徐妈妈问:“是今天不上还是以后都不上?”

“不知道。”

田丹的心又沉重起来。

“啥叫不知道……不晓得你今天不上班,下午楼底下打麻将你会不会嫌麻烦。”

“不要紧,以前我也打过麻将。”

“真的啊!早说以后三缺一叫你凑手。”

田丹勉强笑着,上楼关上门,翻开报纸,大标题赫然写着:《维新政府筹备公布会今日重开,被枪击筹备人武藤一郎再出席》。田丹盖上报纸,坐下望着窗外,脸上担忧更甚。

药店里,方长青在看同一份报纸,方嫂拿针剂进来,方长青抖着报纸给方嫂看,“还是同一个地方。”

方嫂看都不想看,“这次肯定戒备好了,说不定就是要等我们去。”

“杀不了他,死也要死到那里,让全国看到有人在牺牲。”

方嫂不理会他,“再打一针,下午会更有力气。”

方长青一边看报纸一边侧过身子,方嫂推针注射,“伤口还疼不疼?”

“疼不疼都一样,能走动就行。”

方嫂拔出针头,“躺下。”

“柜子后面还有三排子弹,都拿出来,枪再擦一擦。”

方嫂去搬柜子,方长青问:“现在几点?”

“十点零五分。”

“再躺一个小时走。”

方嫂取出了子弹,神色冷漠,“好。”

“……我们要是都回不来,药店其实可以留给田丹继续开。”

“……她有钥匙。”

“在里面留一张条子给她。”

“等会儿我下去写。”

方长青打量着屋子,“她一个人在这里,以后药店就真是药店了。”

“原来也是个药店。”

“……有点困。”

“困就睡一下,一个小时我叫你。”

方嫂极力克制住眼泪。“一定要叫我……”

方嫂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方长青的心里也难过得一紧,“你哭什么?”

“幸亏我们俩的孩子不在了,不然心里要多难受。”

“又说这个。”

方嫂坐在床边抹眼泪,“什么时候赶走日本人好过老百姓日子。”

“没有人去赶,日本人自己不会走……”

方长青的眼皮越来越重,声音渐低,“要死了,困成这样。”

“闭眼,一觉睡到明天天亮什么都好了。”

方长青含混地说:“你给我打的什么针……”

方嫂注视着丈夫的脸,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眼满脸不舍,“睡吧。”

方长青昏睡过去,呼吸渐渐平稳,方嫂在丈夫床边,开始擦手枪子弹,子弹全部压入弹仓。方嫂收好枪,给熟睡的丈夫掩好被子,关上窗,面无表情地下楼。

方嫂出来,把门关上,经过那盆花,离去。

田丹呆呆坐在阁楼,徐妈妈敲门没人回答,悄悄地推开了门,“坐这里发呆,想啥心思啊!”

田丹笑了笑,“没事。”

徐妈妈端着蛋糕送过来,“唔,洋蛋糕姆妈吃不习惯,你自己吃掉。”

田丹接过来。

“等下打麻将要不要下来看看?”

“你们打高兴一点,不要管我。”

“噢。”

徐妈妈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顺手把门关上。

武藤从医院出来,一路上警备森严,先去了元宝街西服店取西服。西服店老板伺候武藤穿戴整齐,因为脖子上围着纱布,衬衫立领只能敞开着。

武藤照镜子,试图要扣紧领子却不能够,显得很烦躁,老板扶着眼镜念叨:“领口是照尺寸量的,簿子上记得清清爽爽……”

武藤一脚踹碎了镜子,转身出去,店里军警便衣走干净。

老板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倒在柜台底下,手直哆嗦,“心脏病,心脏,药……”

伙计赶紧拿药给老板服下,过了好半天,老板才顺了气,心有余悸地说:“……吓死人了,挣一套衣服钞票丢半条命。”

田丹咬了一大口蛋糕,慢慢嚼着,麻将桌已经支上,四双手在台面上搓动,四个人神态诡异,各怀心思。老马率先扔出一张,“六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