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9(第6/8页)
她从背包里取出从帕夫琳娜医生那儿取来的一大包东西,全是些装着各种药液的塑料袋。她摸了摸伯恩的前额,确保他没有发烧,心中又默念了一遍帕夫琳娜医生让她硬背下来的操作规程。
莎拉雅撕开一只塑料袋,拿出一根针头扎进了伯恩左手手背上的静脉血管。她往针头上接了个输液港,再把第一只药袋上的软管插入输液港的开口端,开始给他滴注两种广谱抗生素。接下来她解开已被血浸透的临时绷带,用大量的消毒生理盐水冲洗了伤口。医生告诉她,敷抗菌药只会让伤口愈合得更慢。
她把油灯挪到近旁,仔细检视伤口中是否留有异物——线头、碎布之类的东西。她什么都没找到,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但伤口的边缘处还是有一些坏死的组织,都被她用手术剪修掉了。
她用持针钳夹起一根细细的弯针,刺破皮肤把尼龙材料的缝合线引了过去。她照着帕夫琳娜医生给她做的演示,万分小心地用十字针法将伤口的两边缝合起来。她的动作轻而又轻,确保缝合线不致把皮肤绷得太紧,因为那样反而会增加感染的风险。缝合完毕,她在最后一针上打好结,剪断了连在针鼻上的尼龙缝线。最后莎拉雅把消毒纱布垫贴在缝好的伤口上,再一圈圈缠上绷带将其固定。
这时候装着抗生素的塑料袋已经空了。她拔掉软管,又接上了一袋补充水分和营养物的药液。
不到一个小时,伯恩安稳地睡着了。一小时之后,他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双眼。
她俯下身冲着他微微一笑。“知道你自己在哪儿吗?”
“你回来了。”他低声说。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对吧?”
“法迪呢?”
“我不知道。我杀了个警察,但始终没见到其余的人。我觉得他们应该已经放弃搜索了。”
他闭了一会儿眼。“我想起来了,莎拉雅。我想起来了。”
她摇了摇头。“好好休息吧,以后再说。”
“不行,”他脸上的神情极为坚决,“我们得谈谈。就是现在。”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醒来之后他的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头脑仿佛从夹紧的台钳里松脱了开来。那感觉就好像是终于摆脱了无穷无尽的折磨,逃离了充斥在脑海之中的影影绰绰的声响和各种身不由己的念头。剧烈的头痛也消失了,还有那几个不断重复的词。他清晰无比地记起了桑德兰医生说过的话——记忆是如何形成的;创伤或极端情况导致的异常大脑活动会如何影响记忆形成与再生的过程。
“现在我才意识到当时把采维奇带出‘堤丰’拘留所究竟有多愚蠢,”他说,“还有另外几件怪事。比如法迪试图逃脱的时候,一阵极为剧烈的头痛让我几乎无法行动。”
“就是蒂姆被击中的时候。”
“对。”他想坐起来,却疼得身子一缩。
莎拉雅凑到他身边。“别,不要起来。”
他没听她的劝。“扶我一把。”
“杰森——”
“快点。”他厉声说。
她把胳膊伸到他背后,托着他坐了起来。她又挪了挪他的身子,好让他把脊背靠在洞壁上。
“还有些让我身不由己的古怪念头,它们害得我身陷险境,”他继续说道,“这些念头毫无例外地让我做出了对法迪有利的行动。”
“但这肯定都只是巧合。”她说。
他露出的微笑简直可以用痛苦来形容。“莎拉雅,根据我这辈子得到的最宝贵的经验,巧合往往都是阴谋的表现。”
莎拉雅轻声一笑。“你这话可真叫疑心生暗鬼。”
“照我看,正是因为多疑我才能活到现在,”伯恩动了动,“假如我发现了什么情况呢?”
莎拉雅把双臂抱在胸前。“比如说?”
“好,咱们姑且先假设这些巧合——你所谓的巧合——都来源于阴谋。我刚才说过,它们都让法迪得到了切实的好处。”
“接着说。”
“头痛是在我去看桑德兰医生之后开始的,他是马丁给我推荐的记忆疾患专家。”
莎拉雅皱起了眉头。突然间她意识到伯恩说的话竟然毫无可笑之处。“你为什么要去看医生?”
“我被支离破碎的记忆弄得快发疯了,那些记忆片段都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来到敖德萨时的事。但起初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些事发生在敖德萨,更不知道当年我到这儿来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