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街舞的死者(第15/20页)

肖瑶向下望去,食堂员工把一盆馊掉的豆浆倒进楼下的残食槽里,在肖瑶眼里,就像脑浆,从小鲍脑袋里迸溅出来的脑浆。她极力克制着行将而出的呕吐,猛地关严窗子。

屋子里有种缺氧的感觉,肖瑶想出去透透气。她想拉开衣柜取件外套,挂在衣柜拉门上的锁头怎么也不见了?刚刚拉开拉门,一个面色惨白,嘴唇血红,眼睛暴张的人从里面倾斜着向肖瑶身上倒来,一直倒在肖瑶的肩上。并且,重量很轻,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肖瑶眯着眼,张着双手不敢动弹,上下牙磕出毫无节律的咯咯声。两排牙齿咯咯了好一会儿,肖瑶闻见了真切的血腥味儿萦绕在自己的鼻际,心里暗暗念着“完了完了”,可身体却怎么也动弹不了。直到她感觉到嘴唇湿润,才意识到这血腥来自于自己磕了很久以至于已经发疼的牙齿。而脖颈之间根本感觉不到那人的呼吸,难道是死人?一想到这里,她恐惧地跳开,向门外冲了出去。

肖瑶密实的牙缝里渗满了温热的血液。她一直冲到了校门警卫室才停下来,口齿含混地说:“死——死人——死人了——”

李巧和陈姗各自坐在自己桌前,虚掩的寝门被学校警卫推开,两个高大的警卫后面跟着满脸惧色的肖瑶。肖瑶从警卫身后探出头来,把目光锁定在自己的衣柜上,此时,衣柜紧关着,上面还挂着锁头,还是当时自己挂上去的样子。方才那张惨白的脸、那个死人……不见了?李巧抢先站起身问警卫们有什么事。警卫把半信半疑的目光投给肖瑶,肖瑶伸开指头怯生生地指向自己的衣柜,两个警卫对视了一眼,走上前去,肖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睛随着警卫一点点向那衣柜靠近。李巧快步走到肖瑶旁边,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向她使了个眼色。

警卫一点点向那柜子靠近,如炬的双眼盯在那歪斜着挂在上面的锁头上,伸开手一点点取下来,另一个警卫缓缓拉开柜子。随着柜子的门一点点打开,肖瑶不敢去看,紧紧闭上了眼睛。屋子里随后响起警卫如释重负的叹息,其中一个说:“哪有什么死人?丫头你不是耍我们开心吧?”肖瑶感觉到这人在和她讲话,睁开眼,快步走上去看个究竟。没有,的确没有。两个警卫摘下帽子擦着额头的汗珠,边擦边数落肖瑶,尽是一些严重违反校规校纪之类的说辞。肖瑶努力解释,一时却说不清。看着肖瑶身处窘境,陈姗要解释什么,被李巧抢在前面的话给阻止了,李巧睁大眼睛,神秘兮兮地说:“不会有鬼吧?”尾音在屋子里绕来绕去,会永远地响彻在听者的大脑皮层,如屈死的冤魂一样永远也不会散去。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起来。

这时,寝室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我们大家就是这样,一旦有热闹看,什么都不怕了。可见我们的生活多么缺乏娱乐啊。李巧和陈姗站在一起,肖瑶愣愣地立在衣柜前,似乎呈现出一种对立的趋势。堵在门口的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似的让人心烦,两个警卫商量了一下,开始驱散人群,说一会儿让楼长阿姨上来处理,以后没大事别骚扰他们。警卫走后,寝室内的状态一点儿也没有变化,空气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在肖瑶的胸口甚至形成了看不见的一股压力,极力压迫着她的五脏六腑,随时都会炸掉。肖瑶的头脑里不由自主地胡乱想着,她想起了小鲍,想去给小鲍烧纸。

很快,楼长阿姨骂骂咧咧的喊声响满了整个楼道,门外剩余的同学都被驱散回了自家寝室。还是李巧抢在前面:“给这个女生换个寝吧,我们处不来。”手指指的是肖瑶。楼长阿姨的一双丹凤眼转向陈姗,陈姗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不敢看肖瑶的眼睛,被李巧拉了下袖子,点点头默认了。肖瑶明白了她们的意思,她也不想死皮赖脸地住在这里,何必让人烦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爽利些:“阿姨,您给我调一个寝室吧。”

楼长阿姨仔细盘算了一下,尖着嗓门儿说:“哎呀,没有空床了。205那个被你们一个小老师给占了。”垂着头的李巧眼睛转了两圈,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说:“444不还空着吗?”444,这个数字刚一说出口,陈姗和楼长阿姨的视线立刻转移到了李巧的身上,里面是用语言都说不清的惊异,似乎李巧这一句没怎么经过大脑的话冒犯了什么神灵一样,而此刻李巧恰恰像一个即将被施以酷刑的罪人一样把头再次低下来。

对于444,肖瑶一无所知。这时,她只是以为444这个寝室的名字不太好,有死死死之嫌。其他的倒没什么。肖瑶是受不了别人眼色的人,既然李巧和陈姗这么反感她,那还是搬开的好。况且,晚上她要去“烧纸”,这样一来也方便多了。她很淡然地应了句:“也好啊。”很显然,几个人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这从她们惊异得就要掉到地上的眼珠里完全分辨得出。楼长阿姨盯了她两秒后,指着她问:“你是那个后来的是吧?”肖瑶木木地点了点头,楼长阿姨嘴里嘀咕了这样几个字——怪不得呢。随后说还要打电话向领导请示一下,边按着电话就去了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