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等舱(第6/8页)

吸烟室里十分安静——男人们在吸烟,打牌。这是一间令人感觉到舒适的男人的房间,墙壁的橡木镶板上有几处污点,长长的与房间等宽的柚子条凳一排排地摆在那里,偶尔还有带椅子的四人桌。如果说那个桃花心木上镶嵌着珍珠的一等舱吸烟室是一个排外的男性俱乐部,那么这里就是男性的集会厅。

吸烟室里只有稀疏的几位客人,这很自然;隔璧的小酒吧还没有开张,时间太早了。在这里,福特尔唯一听到的语言是英语与德语。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单独坐在一张桌子前,他绿色的羊毛衫外面套着一件穿旧了的但并没有穿破的黑色上衣,双手捏着一顶黑帽子,正不停地转动着,好像它是一只轮子。他有一张圆圆的几乎像孩子一样的脸蛋,胡子刮得很干净,棕色的头发看上去很稀少,尽管他的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四岁或者二十五岁。

“我相信那就是您想找的人,”安德瑞斯说着,向那个孩子点了一下头,“我猜当您同他谈话时,我应该与你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让我向您提出这样的请求是一件很难为清的事,”福特尔坦率地说,“但,是的。”

“我在‘大众舱’里等您。”

安德瑞斯转身离开了。

福特尔向那张桌子前走过去,那个健壮的年轻人站了起来。

这位侦探小说家问:“孩子,你就是阿尔弗莱德·戴维斯?”

“是的,先生。”那个青年回答说,他的声音是令人感到愉悦的男高音,他羞怯地微笑着,露出了在他的国家与他的阶层很普遍的不整齐的黄牙,“是船长派您来的吗,先生?”

“是的,是他派我来的。”

“为了那对夫妇所雇用的那个保姆?”

“说对了。”

戴维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我就放心了,先生,我还害怕我的消息传不到你们那里……或者上边的那些人会以为我在撒谎。”

“我叫杰克·福特尔,”福特尔伸出一只手,同那个男孩握了握,尽管戴维斯不是有意炫耀,但他手碗上、胳膊上、肩膀上的力量还是不自然地流露了出来。“让我们坐下谈吧,好吗,孩子?”

“好的,先生。”那个男孩说,然后坐了下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先生,我想问一下您在这条船上是于什么的?”

“我为史密斯船长负责船上的安全工作。”

戴维斯点了点头,那柔和的孩子气的面容与他人高马大的身材极不协凋。“我明白了,先生,那么好吧,您就是我应该与之交谈的人,先生。”

“你知道一些关于爱里森夫妇的保姆——艾丽丝·克利沃的事情?”

“我不知道那对夫妇叫什么名字,先生,但是如果您指的是我在主甲板上看到的那个有着一张消瘦面孔的女仆,是的,先生,她就是艾丽丝·克利沃。”

“你到过主甲板?”

“没有!我们坐在我们的甲板上,先生,但是从甲板的天井上您能看到上面的情况,她是很难被错认的,她有着那样一张脸,先生。”

福特尔轻轻地笑了一下,“也许是这样吧,但是她身体其余的部分却是会让一个死人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的。”

戴维斯也报之以一笑,“我猜这就是上帝不令人十全十美的地方,先生。”

福特尔从西装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他的镀金香烟盒,从中取出一支法蒂玛向这个男孩递过去,但是这个男孩拒绝了,于是福特尔自己点上了一支。“你从哪儿来,孩子?”

“西布劳威斯,先生——哈沃德大街。”

“在南安普顿边上,我想。”

“是的,先生。”

“你是想去纽约,还是更西部一些?”

“更西部一些,先生,那个地方叫密歇根——密歇根的庞蒂亚克。”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的两个哥哥在那里工作,在汽车制造厂。他们说我们也可以找到工作、很好的工作。您知道,先生,我们冶炼工人大部分都失业了。”

又是冶炼——一等舱的古根汉姆的生意,下等舱的戴维斯的工作。

戴维斯继续说:“我的老父亲自从基督降生时起就一直是一个电镀工人,我们戴维斯一家都是钢铁工人——冶炼工,焊接工,诸如此类。但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困难了,先生——您是美国人吗,先生?”

“生于斯,长于斯。”

“那是一片理想的幸福之地吗,先生?”

福特尔吐出一道烟圈,温和地笑了起来,“就像地球上任何一片土地一样,孩子。”

“我同另外两个哥哥一起旅行——约翰与约瑟夫——当我们安顿下来以后,我们就打算把我的家人们都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