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6页)

这一幕太过离奇,太令人费解,甚至是列奥纳多也因此过度震惊,没能把这一景象记录在素描本上。其他的刺客,包括主持弥撒的亚科波,都已经完成了,只剩下一个人没有画,就是巴隆塞利。 波提切利今天早上也做了素描,以便完成壁画。但在看了列奥纳多的草稿以后,他耸了耸肩。

“没关系。”他轻快地说,“我已经挣够了。看看我的穿着就知道。我当然可以让你这样的穷小子把这个工作干完。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列奥纳多穿了一件长可及膝的工匠的束腰外衣,质地只是廉价的亚麻。外面还套了一件灰色羊毛斗篷。他把草稿夹在胳膊下面,欠了欠身,夸张地表达了对朋友的感谢之情。

“您真是太好了,我的殿下。”他直起了腰说道:“现在,回去吧。您是为了金钱而作画,而我是为了艺术。趁着还没下雨,我还是先把素描完成了吧。”

他微笑着同山卓拥抱了一下,然后两人就分开了。他立刻投入自己的工作,继续观察人群。他很高兴见到老朋友,但是他的到来也打断了他的工作,这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他心不在焉地摸着腰带上的墨水瓶, 突然摸到了一个和弗罗林一样大的金币。金币上写着一行字:“举世悲恸”。下面刻画的是巴隆塞利举刀刺向朱利亚诺的场景。朱利亚诺惊讶地看着劈向他的利刃,巴隆塞利身后的弗朗西斯科·德·帕奇手握着匕首。 这一切都是列奥纳多提供的细节, 尽量复制了当时的场面。 但为了让人看清楚,朱利亚诺的脸正对着巴隆塞利。 家族雕刻师维罗契欧将列奥纳多的这副画刻在了金币上。

在谋杀发生后的第二天,列奥纳多给洛伦佐·德·梅第奇写了一封信:我的主人,我希望能和您私下里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封信石沉大海。弟弟的死对洛伦佐打击非常大。这阵子宅邸四周安排了二十多个卫兵把守。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接见任何人,甚至连来自各地堆积如山的慰问信也一封没回。

等了一个星期也没有接到回音的列奥纳多借了一块金弗罗林,只身一人来到梅第奇的宅子。他贿赂了这里的一个卫士,好让他的第二封信能被直接交给洛伦佐。他站在廊檐下等着,看着大雨敲击鹅卵石铺成的路面。

尊敬的洛伦佐先生,我不是来向您请求施舍,也不是来谈生意的。而是来向您单独说一件与您弟弟的死密切相关的事情。

几分钟后,列奥纳多接受了严格的检查。确认没有携带武器之后,他得到了接见。实际上,这样的检查对于列奥纳多毫无意义,因为他从来也没有拿过什么武器,更未想过用武器杀人。

身着一件朴素黑色短上衣的洛伦佐脖子上还缠着绷带。他面色苍白,了无生气。他在书房见了列奥纳多。书房里到处都是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他上下打量着列奥纳多,眼神中充满了内疚、自责和痛苦。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想知道画家将说些什么。

四月二十六日的这天早晨, 列奥纳多站在距离圣母百花大教堂圣坛几步远的地方。在这之前,他和他当时的老师安德列·维罗契欧接到为朱利亚诺雕刻一个半身像的任务。 他们希望能够在完工后接近洛伦佐。 如果不是与工作有关的话,那么,列奥纳多是不会来参加弥撒的。因为他觉得自然真实的世界比起人工雕琢的大教堂更能启发他的灵感。在过去的几年中,作为被梅第奇家族资助的艺术家,他曾经在洛伦佐家中生活过好几个月。

那天早上,列奥纳多看到朱利亚诺匆忙来到大教堂就感到非常奇怪:当时他不仅穿着凌乱,头发也很蓬松;此外,身边又跟着弗朗西斯科·德·帕奇和巴隆塞利。

在列奥纳多眼中,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和女人一样美丽,都值得他用心来体会。但为了艺术,他选择了一种没有报酬的生活方式。作为一个艺术家,他不允许爱的潮水扰乱他的工作。他不希望像他的老师维罗契欧一样,为了努力养家糊口而浪费掉自己的天赋。因此,为了研究这个世界和其中的人民,他选择了逃避女人和孩子。他看过老师为了谋生而为狂欢节的人们画面具,为贵妇的鞋子贴金片。对他来说,如果自己也这样生活的话,那么就意味着他不可能有更多时间进行更多的艺术实践和观察,更谈不上什么提高技艺了。

这种观念正是列奥纳多的爷爷——安东尼奥传授给自己孙子的。 他深爱着孙子,虽然他实际上是他儿子和一个婢女的孩子。列奥纳多长大后,只有爷爷注意到了他的绘画天赋,并给了他一叠纸和一支碳笔,开始教他画画。在列奥纳多七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可以坐在冰冷的草地上用银尖笔在大木板上作画了,学习如何表现风从橄榄园吹过、树叶翩翩起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