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第3/7页)
“谨遵吩咐,先生。”说着,我挥手示意他带路,选择属于我们的倒地巨石。
“首先,威尔基,我欠你一个最深、最真挚的道歉。事实上是好几个道歉,其中最严重的是我用不公平又不道德的方式对待你。我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别这么说,查尔斯。我想不出有什么……”
狄更斯举起摊开的手掌制止我。我们坐在高大巨石上极目远望,肯特郡向四面八方高低起伏伸展开来。在纯净的阳光中我能看见伦敦的薄雾与左边的海峡。罗切斯特大教堂塔楼远远看去像灰色的帐篷尖钉。
“亲爱的威尔基,你可能没办法原谅我,”他接着说,“换作是我,就绝对不会……也不能……原谅你。”
“查尔斯,你到底在说什么?”
狄更斯指向远处公路旁的树木尖端和他的家,仿佛这就足以说明什么似的。“将近五年了……到这星期满五年……我们一直拿一个叫祖德的怪物说笑……”
“说笑?”我口气有点儿不耐烦,“我觉得那不叫‘说笑’。”
“亲爱的朋友,这就是我要道歉的原因。地底城根本没有祖德,没有埃及神庙……”
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这会儿狄更斯在跟我玩什么游戏?我说:“那么你所说的一切有关祖德的事,包括火车事故现场那一段,都是谎话?”
“正是,”狄更斯说,“我要为这些谎话不留余地、全心全意向你致歉,怀着连我都无法表达的羞愧……而我是个有羞耻心的人。”
“如果你没有就不是人了。”我讽刺地说。我再一次纳闷儿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如果我傻到只听信狄更斯一面之词就相信祖德的真实性——就跟当时我们望向海面时看见的白色风帆一样真实——那么狄更斯确实该道歉。
“你不相信我的话。”狄更斯小心翼翼看着我。
“我搞不懂你,查尔斯。你不是唯一一个见过祖德又受他迫害的人。你忘了我也见过祖德其他活生生的男女奴隶。那天晚上我们潜入地窖和墓穴深处时见到的那艘地底城平底船和那两个戴面具的船夫又怎么说?难不成你想告诉我载你离开的那艘船和那两个人只是幻影?”
“不,”狄更斯说,“他们是我的园丁高文和史迈斯。至于你所说的那艘‘平底船’只是泰晤士河中最普通的河船,船头船尾钉了上过漆的粗糙装饰。拿到最不讲究的业余戏院或任何有光线的地方,都经不起检验。事实上,高文和史迈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艘漏水的船扛下通往下水道那些数不清的阶梯,事后他们没办法再扛回去,干脆扔在那里。”
“你跟他们去了祖德的神庙。”我说。
“我坐在船上等到他们把船划过那条臭水沟转弯处、看不见你以后,花了几小时钻那些互相衔接的坑道找路回来。”狄更斯说,“那天晚上我差点儿迷路回不来。就算我真的迷路也是活该。”
我哈哈大笑:“查尔斯,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如果真有人耍出这么复杂的花招,那人一定是疯了。那样不只残忍,根本精神失常。”
“威尔基,有时候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狄更斯叹息道,“但你别忘了,我们进入地底城遇见平底船原本应该是这场骗局最后一幕的最后一场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我怎么料得到你的小说家深层意识和大量鸦片会让这场戏在你脑子里继续发展这么多年?”
我摇摇头:“这件事牵涉的不只是那艘平底船上的祖德手下。那么黑彻利探员呢?你到底知不知道可怜的黑彻利已经死了?”
“我知道,”狄更斯答,“我从美国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马上跟伦敦警察厅侦缉局打听,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那么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说黑彻利前探员被杀了,地点就在几年前我带你进入地底城‘假探险’那个圣阴森恐怖教堂地窖。”
“我看不出来那次夜探地狱是一场‘假探险’。”我说,“不过那无关紧要。他们跟你说黑彻利是怎么死的?”
“他碰到抢匪,被打晕过去,那些人还将他开膛剖肚。”狄更斯轻声说,他好像很心痛,“当时我就猜想你应该也在那里——在底下的拉萨里烟馆——我也知道你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的尸体,一定吓得魂飞魄散。”
我无奈地笑笑:“查尔斯,那么侦缉局觉得‘那些人’是谁?”
“四个跳船的印度教徒水手,都是匪徒。他们显然跟踪你和黑彻利到地窖。我猜当时你在拉萨里烟馆(这点警方当然不知道),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歹徒等到黎明前黑彻利在地窖里睡着了,才下手行抢。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他的表和他口袋里的钱。”
“简直荒唐。”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