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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木藤丸二人组在表演漫才时,刻意提到这件事。
头和四肢都完好的尸体。
这是用来找出掉落在海边的那根针所采用的标记。脇坂从倒卧路边的中国军人的尸体中,挑出脸和四肢皆完好的尸体,并在尸体上涂抹野狗讨厌的气味和防腐剂,以此作为让同志辨识的印记。
——查探这个尸体的口袋。
没被野狗啃食的中国军人的尸体。这是他给同志的暗号,标示出通讯信的所在。
脇坂知道自己已经血色尽失。在那宛如贫血般的感觉中,他恍惚地思考着,终于明白敌人的方法。
“爆笑队”的劳军表演就像魔术师在观众面前挥舞的白色手帕,用意是混淆视听。
仔细一想,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
艺人表演的题材事前一定都经过一番严格的审核。但另一方面,有一部分几乎涉及军事机密的台词,却又保留而没被剔除。照理来说,在前线劳军团的演出中,像“到处都是尸体”这种台词(就算指的是中国军队的尸体),绝不可能出现。
这些台词可能是男子事先偷偷在背后运作,加进艺人的表演中,而且他肯定在一旁观察观众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
脇坂猜想,“蝇王”率领的D机关是在偶然或某个机缘下,对那些没被野狗啃食的中国军人的尸体感到怀疑,进一步调查尸体后,发现了给莫斯科的通讯信。于是他们在艺人的表演中加入几句暗示此事的台词,暗中确认观众的反应。
自己在听到艺人表演的台词时,究竟是何种反应?现在回顾当时的情形,他实在没什么自信。他自认应该没做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既然现在会被逮捕,可能当时看在对方眼中,他表现出某种不自然的反应吧……
他只能这样揣测。
脇坂以自己的存在作赌注所发明的这招通讯法,已完全被揭穿。
——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对今后的一切侦讯保持缄默。
脇坂如此说服自己。
在日本当地的侦讯,主要应该是要逼他说出潜伏在日本陆军内的同志以及支持者。以天皇名义被洗脑、盲目憎恨进步思想的日本特高警察,对于被贴上“红色”标签的脇坂,肯定会毫不客气地下手。不把人当人看的严酷侦讯,将哥哥活活逼死的残忍拷问——听说在精神和肉体的痛苦皆达到极限时,只要提出交易条件,再铁铮铮的汉子,也会供出同伴的姓名。
但若换作是脇坂,则完全不必担心这点。
莫斯科对脇坂下达的指示,一律都通过K转达。脇坂只知道K是他的代号,除此之外一概不知,甚至连他的本名也不清楚。倘若有一段时间没联络,K就会不再与他接触,理应无法从中查得其他线索。
他专心于思考中,差点没听到对方的问话。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话要告诉片冈上尉。”
“片冈上尉……”
脇坂在口中复诵这个人名,微微摇头。
“你弄错人了。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哦,是吗?原来你不知道啊。”他背后的声音,仍旧以嘲讽的口吻说道,“他是任职于陆军省主计课的片冈诚陆军上尉,三十八岁,你称呼他K。你想听的话,我可以清楚地把片冈的出身、家世背景、在陆军士官学校的成绩、现在的家庭成员、经济状况等,全都告诉你,想听吗?”
——什么……
脇坂为之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脇坂发明的秘密通讯法,不知何时已完全被揭露无遗;而脇坂唯一的联络人K的真实身份也已完全被掌控。若是这样,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背后那个声音似乎已准确看出他混乱的心思,接着说道:
“你可别搞错了,我没有什么要问你的。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
“……这话什么意思?”脇坂好不容易才开口问,他以不像是出自自己口中的沙哑声音说道,“不,重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秘密的?”
“打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你的做法太显眼了。”
“等等!打从一开始?这么说来,之前K寄来的信,难道是……”
“那是我们寄出的伪造信。”
“其他潜入前线部队的同志都被间谍猎人逮捕的情报,也是吗?”
“是我们捏造的假情报。”
眼前的世界猛然一阵摇晃。脇坂感到天旋地转,急忙合上眼。此刻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已无从分辨。
他看开一切,睁开眼问道: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之前不逮捕我?我方潜伏在日本陆军内的同志有很多,如果你们真的了若指掌,为什么不揭发我们?”
“既然知道方法和对象,就没必要掀底牌。”男子以令人发毛的冷峻声音应道,“经由何人之手,何时流出何种情报,只要能加以掌控,反而有助于推动情报战,还能通过敌方的秘密通讯法,来散播假情报。既然这样,有必要公开吗?之所以不揭发你们那些藏身在陆军内的同志,也是这个原因。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假使现在这么做,将会引发轩然大波——你们人数还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