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十二月二十二日(第9/11页)

“老特雷西利安?”

“不,是霍伯里。像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走来走去,还一脸假笑。”

“是吗,玛格达莱尼?我看不出霍伯里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他只是让我神经紧张,没别的。不过我们别再浪费时间了。我明白,我们肯定得去。我们不能惹怒那个老头。”

“对,没错,你说到点子上了。那么,关于用人们的圣诞晚餐——”

“现在我不想讨论这个。乔治,换个时间再说吧。现在,我要打电话给莉迪亚,告诉她我们会在明天下午五点二十左右到。”

玛格达莱尼匆匆离去。打完电话之后,她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子前,把活动桌面掀开,在一堆格子里翻着。账单像小瀑布一样涌出,玛格达莱尼整理着,试图将它们分门别类。最后,伴随着一声不耐烦的叹息,她又把它们卷了起来,扔回到原来的地方。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柔顺的金发。

“我到底该怎么办?”她喃喃自问。

6

在戈斯顿霍尔的二楼,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一间可以俯瞰门前车道的房间。那个房间里全是富丽堂皇的旧式家具。那儿有厚重的织锦墙纸,有皮革包裹的昂贵扶手椅,有龙纹浮雕的大花瓶,还有青铜雕像……每一样东西都豪华、奢侈、结实。

在全屋最宽大威风的老人椅上,坐着一个干瘪瘦小的老人。他那长长的、像爪子一样的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身边放着一根镶金的手杖。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蓝色晨衣,脚上是一双绒毡拖鞋。他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皮肤却黄黄的。

你或许会觉得,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寒酸家伙。但他那高傲的鹰钩鼻,灵活有神的黑眼睛,可能会让旁观者改变看法。你能看到激情、生气和活力。

老西米恩·李像被什么逗乐了一样,突然咯咯咯地放声大笑。

接着他说:“嗨,把我的口信带给阿尔弗雷德夫人了吗?”

霍伯里就站在他的椅子边,温顺谦恭地答道:“是的,先生。”

“就按照我跟你说的那样,一字不差,是吗?”

“是的,先生,我没犯任何错误。”

“对,你不会出错,也最好不要出错——否则你会后悔的!她是怎么说的,霍伯里?阿尔弗雷德先生又是怎么说的?”

霍伯里平静地,不带感情色彩地复述了事情的经过。老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搓着手。

“太好了……棒极了……他们会一直猜测、疑惑——整整一下午!太好了!我现在要叫他们上来,去让他们上来。”

“是的,先生。”

霍伯里无声无息地穿过房间,走出了门。

“还有,霍伯里——”

老人看了看四周,然后暗暗地骂了一句。

“这家伙走起路来像只猫,你从来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用手抚摸着下巴。直到敲门声响起,阿尔弗雷德和莉迪亚走了进来。

“啊,你们来啦,快来,坐在这儿。莉迪亚,亲爱的,坐在我身边。你的气色真好!”

“我刚才出去了一下,外面很冷,暖和过来后脸颊火辣辣的。”

阿尔弗雷德说:“您怎么样,父亲,下午休息得好吗?”

“棒极了——棒极了,梦见了过去的好日子!那时我还没安定下来,成为社会的中坚阶层。”

他突然咯咯地笑起来。

他的儿媳默默地坐在那儿,出于礼貌脸上挂着微笑。

阿尔弗雷德说:“怎么回事,父亲,还有两位客人要来过圣诞节?”

“啊,这个!是的,首先你们要知道,对于我来说,这将是一个盛大的圣诞节——盛大的圣诞节。让我想想,乔治和玛格达莱尼要来——”

莉迪亚说:“对,他们明天五点二十到。”

老西米恩说:“可怜的蠢蛋,乔治!什么都不行,只会说废话。可他是我的儿子。”

阿尔弗雷德说:“选民们喜欢他。”

西米恩又笑了。

“他们也许认为他诚实——诚实!李家还没出过一个诚实的人呢!”

“别这么说,父亲。”

“你排除在外,我的儿子,除了你以外。”

“戴维呢?”莉迪亚问。

“戴维嘛……过了这么多年,我倒是很好奇他什么样了。年轻时他多愁善感得可笑。我想知道他妻子什么样?不管怎样,他没有娶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女人,像那个傻瓜乔治一样!”

“希尔达的信写得很好,”莉迪亚说,“我刚刚又收到她的一封电报,说他们明天一定到。”

她的公公看了看她,那敏锐的一瞥颇有穿透力。

他笑了。

“什么事情都离不开莉迪亚啊。”他说,“我不得不说,莉迪亚,你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女人。教养是可以看出来的。我知道得很清楚。不过,遗传真是件有趣的事,这个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像我——其他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