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父鱼(第5/8页)
借助电动车微如萤火的前光灯,君凡骑行到了大树林中的一个山坡上,翻身提锹下了车,将铁锹深深插进了肥沃的土壤里,倚靠着铁锹猛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
虽然山坡下漆黑一片,但君凡似乎能看见相片里的那幅生动的背景,相片的拍摄地正是他现在所踩的这个山坡。
电动车的照明电源几近耗尽,在忽明忽暗的荒野间,君凡一个人挥锹奋力在这条坡道的正当中挖了起来,他病态的面容加之自下而上的脸部灯光效果,着实令人联想到丧心病狂的抛尸凶手。如此诡异的气氛连君凡自己的脊梁骨都升腾起丝丝凉意,鸡皮疙瘩与潮热的衣服摩挲得让人异常难受。
曾经看过的一部有关杀人埋尸的电影在君凡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影片中男主角用调侃的语气诠释着杀人与挖坑的关联:想杀人就得先挖坑,杀完人再挖坑就容易出事。试想你在月黑风高的荒岭上,旁边躺着一个被你残害的死人,四周寒风吹吹,草动动,不知名的怪鸟啼叫几声,你心里一慌,手就容易发软,土坑自然挖不深,尸体埋进去以后,野狗能闻得到味道,爪子刨几下,尸体就出来了。所以说,杀人要先挖坑。
这段略带黑色幽默的台词,减缓了君凡对所做之事的恐惧。
终于,嗅到了来自地底的腐味,这是连上帝都会皱眉的气味。
君凡将电动车推近土坑,在手臂加上铁锹的长度的泥土中,一具不成人形的男人腐尸半隐半现在光晕和土壤之中。尸体的头骨有着明显的裂痕,身上所穿的短袖短裤已是一派破败褴褛。
君凡蹲在坑边,用铁锹拨动着尸体周围的泥块,似乎在寻找着某样东西。就在尸体的肩膀上方,君凡找到了他想看见的那件东西,他不禁面对着臭气熏天的腐尸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将铁锹倒转过来,君凡用木柄钩起了这个黑色的小包,他拍去被尸油黏结成块的泥土,将小包挂在了电动车车头上,恰在这时,电动车的灯熄了,终于没电了。
君凡用这堆高高隆起的土丘再次丧葬了一次可怜的死者,对土坑表面的泥土也不需要精心的处理,因为这个土坑挖在了山坡的道路中间上,往往在人们眼皮子底下的东西才是最不起眼的。君凡充分表现出了他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名句的信任,所以才选择了这样一个坟地。
君凡来到明亮的路灯下,不顾还肮脏着的双手,匆忙打开了黑色小包,里面放着一只黑色外壳的照相机,与尸体截然不同的是它被埋葬在土壤中却未受到丝毫的损伤,君凡打开机身上的盖子,黑色胶卷严丝合缝地安躺其中。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而一切似乎又发生了剧变。是我们改变了生活,还是生活改变了我们?人们总无法明白,这些选择题的对错取决于你的答案。
黑影带着窃喜的笑容,从君凡的背后一闪而过。夜,吞噬着一切丑陋,不论是你的还是我的。
5
难得迎来一个加利福尼亚式的早晨,任凭窗帘如何张开手臂阻止,金灿灿的阳光总能找到空隙钻进屋子,嬉戏流走在床单、枕头以及床头柜的小闹钟上。
搅人美梦的不只有调皮的阳光,还有吵吵闹闹的电话机。
“喂,哪位?”刘心美虎着一张隔夜脸,接起了电话。
“是刘心美小姐吗?”对方的语气很镇定。
声音属于一个陌生的男人,莫非是打印相片的人打来的勒索电话?
刘心美迟疑了片刻,答道:“是,我是。”
“你好,我是东区公安局的警察。很不幸,我得通知你一个遗憾的消息,我们找到了你男朋友晨初的尸体,死因系额头受到重创,尸体被埋在了大型绿地的树林中。现在你申报的失踪案卷宗转到了刑侦部门,希望有什么线索你能够及时联系我们。”
刘心美感觉到有液体夺眶而出,她哽咽着问:“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害的吗?”
“死亡时间初步推断为六个月前,差不多就是你申报人口失踪的那几天。”警察再次表示了遗憾,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挂断了电话。
话筒里只留下了空洞惆怅的单音,记忆的洪流被释放,那张相片的影像开始在刘心美的头脑中跃动起来,她渐渐地开始相信了相片所诉说的故事,那的确就是真的。
曲少昂即使带来再多的新鲜熏衣草,也无法阻止刘心美坠入加勒比海的旋涡之中。但曲少昂为这个旋涡推波助澜了一把,将惊涛巨浪壮大成为吞噬一切的海啸。
“杀害晨初的凶手是君凡,现在他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曲少昂平静地说出真凶的名字,真相似乎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怎么会是君凡?”刘心美对这个答案的准确度相当怀疑,她注视着曲少昂充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