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9/29页)
——这算是一种惩罚吗?
根户的注意力忽然转移到汗水与灰尘沾污的长裤口袋上,掌中似乎握着某种竪硬物品。
——我偷了这个东西!
他匆忙从口袋里取出,想仔细瞧一瞧,但金属竹林却忽然开始摇晃,像雪崩一样开始倒下,相互推挤:水无止境地往前崩塌。同时,竹林那一端似乎也有个人同样被压垮。
一股强大的力量完全落在肩膀上。根户想大喊的同时,身体却在颤抖中醒了过来。那种感觉恰似从会将人挤扁的黑暗中,突然被高举到广阔的世界一般。根户紧紧握住应该是刚才躺下睡着的藤椅扶手。六楼阳台远眺的景物,在白色刺眼的阳光下,恢复成一片死寂。
一颗颗凝结成球状的汗珠不断涌出,不知是因为沐浴在阳光下?或是刚才的恶梦,让根户仍甩脱不了竹林崩垮的感觉,也无法忘掉瞬间瞥见极可能被埋在彼方竹堆下的人影…
——杏子!
那究竟是什么?那个像攀爬架栅栏的牢房,究竟是什么?我偷了什么?为何必须接受那样的制裁?根户环视房间一圈,以乳白色墙壁和地毯为主,明确调配的室内色调,完全不见恶梦的残影。因为充满夏日的阳光,看起来特别明亮。插在蓝色大花瓶中几乎一个人抱的人造霞草(霞草,别名洋香花菜、小红花,叶狭长,呈灰绿色。花朵小,有纯白、深红、粉红等花色。),彷彿冒出白色火焰般灼眼。
——算了,反正只是一场梦!
根户伸手取来在小桌上卷成一团系着长鍊条的怀表。看看时间,还有六分钟才十一一点。大概睡了一个小时。
重新翻开刚才阅读的《加持祈祷秘法》,茫然的视线落在书页上,但完全读不下文字。根户的手指不停地在眉间搔抓。
忽然,电话响起尖锐的铃声。
杏子打来的。
根户一拿起话筒,耳中立刻传来杏子如糜鹿皮般柔软呢喃的声音,,“好吗?马利欧。”
瞬间,根户彷彿又闻到杏子身上番红花香水令人心荡的味道。
“马利欧,你在干嘛?又在阅读侦探小说?知道我在哪儿吗?嘻嘻……不是东京哩,我外出旅行,但也不是北海道或轻井泽,是东京却又非东京的地方……”
对方传来猜谜般的话语,但根户却认为还是同样的游戏,无聊又没意义的游戏,只不过是捉弄对手微不足道的玩笑!在哪里?绝对是在东京。根户沉默思索着,刚开始交往时,常被耍得团团转,一心一意揣测这种毫无意义也毫无脉络可循、分不出是玩笑或谜团的话语…,
杏子保持沉默,又似乎忽然觉得不安。“喂喂,你是马利欧吗?”
“当然是。”
“那为什么不出声?”杏子好像生气了,“算了,不想知道也无所谓,反正你只要啃那些整数论、侦探术和咒符就可以活下去了。”
“杏子。”根户忽然感到发抖般的不耐烦,是一股很想把话筒摔向墙壁的冲动。他意识到全身的汗毛竖立,同时极度地憎恨电话。当然,这并非现在才如此,而是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约好三点在本乡(本乡,地名,位于东京都文京区。)的咖啡店碰面后,根户面对已经挂断的电话机,伫立良久不动,在仍残留些许荡人的花香中,他总觉得那是一种惩罚。
对于厌恶电话的他而言,自从在房间里安装电话之日起,惩罚好像就已经决定了。虽然他绝不主动拿起话筒,但电话这种奇妙的东西却随时凝视这屋子的主人,无形的触手不知小觉缠绕着他。然后,有一天,如果可以够感受到无可比拟的快乐来访的那一瞬间…
根户抱持这种想法,也不理会接连而至的背叛,最终还是持续与这怪东西住在一个屋檐下。
并非密宗的神符或咒语,而是受到更容易而且大规模的诅咒。根户放回话筒,慢慢回到藤椅前方。在绿色房间里,霞草似乎更强化了燃烧般的光辉。
“然后一点左右,霍南德来找我,接下来就和他叙述的完全相同。这样可以吧?”
“啊哈,感觉上好像是从哪个人写的小说里剪下一小节内容。”霍南德最先开口。
羽仁接着说:“那通电话打来的时间有点巧合,正确的时间是十二点几分?”
“我向杏子求证过,她说是十二点十分至十五分之间。”
“是吗?确定吗?”仓野喃喃自语似的。但是,当所有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时,他略微举手,辩驳道:“我是刚想起来的。我说过,命案当天十二点左右,我在阿尔发遇见杏子,当时她会离座打电话,原来是打给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