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第14/23页)
就在他将写了这些内容的信函封起来的时候,一个男人找上门了。
是个高大,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很抱歉深夜时分前来打扰,请务必让我为令郎上一柱香。宛如从夜晚的黑暗中晕染而出,罩着黑色外套的身影机械性地低下头去。拜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的不便时刻之赐,对男人眼中放射出来的莫名险峻色彩感到不快的宫津婉拒了男人——今天已经很晚了,请明天再来。很抱歉,我也有点累了。他说完话,正待关上玄关的门时,男人快速地制止了他,那对阴郁而冰冷的眼睛直盯着宫津。
“令郎是被杀的。”
不容人否定的通往黑暗世界的眼睛和声音。脑袋瞬间变成一片空白之后,宫津把男人请入门内。
他必须这样做。不管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来历,只要是与隆史有关的任何事情他都想知道。不,他是非知道不可。就算是再怎么耸人听闻的事情都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宫津有这样的想法,男人开始把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对话。“边野古毁灭”的真相和从中衍生出来的“魔物”。在飞弹引发的骚动背后蠢动的各种想法;大半的领导者变成卖国贼,男人的“祖国”濒临灭亡的险境;为了阻止情况恶化而拿到“魔物”的经过以及在黑暗的世界里不断反复进行的争夺战;因为有洁癖而被卷入事端的隆史;只听从自己的良心和信念而失去一切,遵循国家的“保险定理”而遭到抹杀的悲惨每一件事情都令人难以置信,而且都是超越一般人所能理解的范围。但是宫津也知道,男人所说的话都是事实。如果有必要,男人是可以撒遍漫天大谎,为了让自己显得合情合理,他甚至可以杀人。虽然所属的国家和工作种类不一样,他跟宫津同样都是“士兵”——男人之所以不顾危险找上门来,无非是因为他也遵循自己的信念。宫津了解自己和父亲,还有隆史都有的愚直个性,他出于本能地了解到,男人所说的话是真的。士兵是绝对不会欺骗士兵的。
说完所有的事情之后,男人对宫津提到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听起来只能说像是“强迫杀死宫津的儿子、出卖祖国的罪人们赎罪”的疯狂想法,然而却是在男人和宫津的合作之下可以实现的计划。
宫津一脸苍白,男人从外套的外口袋里拿出一叠文件交给他。
“这是令郎所写的论文『亡国之盾』,请您过目。待您看完之后,静候您的回复。”
然后男人离去了。宫津宛如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好一阵子什么事情都没办法想,只是在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的余韵当中彷徨。然而,唯有隆史在自己所无法窥知的世界的另一面被无理地夺走了生命的事实深深烙印在胸中。
宫津拿着论文,走向隆史的房间。这是他在晋升为三佐的同时贷款购买的住宅,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曾经进过儿子的房间,他想不出还有其他任何地方适合让他来阅读儿子留下来的文章。宫津坐到整理得一尘不染的床边,一张一张翻阅用文字处理器打出以『亡国之盾』为题的A4报告纸。
【《……达到前所未有的发展,日本在没有理想和责任能力的情况下活跃于世界当中,有人因此诽谤日本为“经济野兽”。日本在冷战结束之后仍然汲汲营营于维持安保的架构,目前在有事法制尚未整备之下,持续进行扭曲变形的装备更新的自卫队不也孕育着同样的危机吗?》
《在泡沫经济崩毁将经济系统逼进死巷,遍野古毁灭撼动安全保障的存废的现在,日本才更应该做明确的表态。然而结果却是双方言归于好,追根究底也是没有人针对“日本究竟是什么”“何者为偃先?何者值得夸耀?”一事保有可以通用于整个世界的明确逻辑之故。》
《最重要的是,每个国民要能自己思考、采取行动,对其结果负起责任。只有在把这种观念当成“高洁”的价值观遍布于整个社会,形成一股集体色彩的时候,日本人才能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存在方式。》
《期盼一个有资任感,以自己为傲的人掌控国家之舵,而不是让一个只懂得明哲保身的政客来操控国家难道真的是一个过度的奢望吗?这样的人们以其存在留下典范,向所有的人宣示美德难道只是一种梦想吗?》
《出现在希腊神话当中,可以反弹任何攻击的盾牌,这就是神盾的缘由。然而,目前的状况是,包括神盾舰在内的自卫队装备失去了其该防御保护的国家。俨然成了亡国之盾。这不是所有的国民,亦非我等之期望。我们需要的应该是国防之盾,是我们该守护的国家的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