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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是不是信不过昭夫,八重子仍然没有放下剪刀的意思。她用充满狐疑的眼神望着丈夫,对方叹了口气,盘腿坐到了塌塌米上。

“你想怎么样?这样僵持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可是八重子并未作答,她应该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女孩家人也一定在焦急地四处寻找。

当昭夫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记起了在车站前看见的那个男人。

“你看了那女孩的衣服没?”昭夫问。

“衣服?”

“她有没有穿着粉红色的运动衫?”

在“啊”的一声后,八重子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运动衫,但确实是粉红色的。怎么了?”

昭夫狠狠地挠了挠自己的头,然后对八重子说了在车站前遇见的事。

“那应该是小孩子的父亲吧,依那个情形来看,可能很快就会报警。警察只要一来调查就会发现的,无论怎样都逃脱不了了。”他继续说道,“可我真没想到他在找的小女孩就在我家,而且还是以那种样子……”

虽然没正面见到对方,但是从那个询问水晶糕售货员的男人的背影中昭夫感觉到了一种不顾一切的心情。他一定是把自己的女儿奉为掌上明珠,念及至此,昭夫几乎要被心中的歉疚感压垮。

八重子在双手握着剪刀的状态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因为声音太小,昭夫没能听清。

“啊?你说什么?”昭夫问道。

对方抬起头说:“你去扔了吧。”

“啊……”

“把那个,”八重子咽了口口水,继续道,“扔到外面去吧,我也会帮忙的。”

最后她低下头以一句“拜托了”做了结尾。

昭夫串了一口粗气。

“你,是说真的吗?”

八重子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看来她准备保持这姿势直到丈夫答应她的要求。

昭夫呻吟了一声,说:“这太乱来了。”

八重子的背脊微微颤了一下,不过依然没有把头抬起来的意思。

“太乱来了”——昭夫重复着这句话。但在自言自语中他竟觉醒到其实自己一直在等待着八重子的这个提议。抛尸的想法一直盘踞在他心底的某处,只不过之前的他一直故意视而不见、不作考虑罢了。因为他知道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可能会屈服于它的诱惑,所以产生了恐惧心理。

不可能这么做的,做了也不会成功,只会反过来把他们逼入死胡同——理性的反驳在昭夫的脑海中回荡。

“反正,”八重子低着头道,“反正我们也完了,即使让孩子去自首,他也不可能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们也会为没能好好教育他而付出代价,让他自首也没人会原谅我们的,我们会变得一无所有啊。”

她的声音仿佛像在诵经般地毫无抑扬顿挫,看来心志已经到达混乱的极限,连在语言中注入感情的能力都丧失了。

然而事实或许正如她所说的,不,是完全一致——昭夫这样想到。就算让直巳去自首,他们也丝毫没有博得他人同情的余地,因为被杀害的小女孩是无辜的。

“可是扔掉也不可能吧?”昭夫说道。他知道说出这句话已经说明自己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不可能”和“不能”是截然不同的。

“为什么?”妻子问。

“怎么搬运?我们去不了很远的地方。”

昭夫是有驾照的,但他没有车,主要的理由是这座旧宅没有可用来停车的地方。另外,八重子也没觉得有给昭夫买私家车的必要。

“那,能不能藏起来……”

“藏?家里哪有地方可以藏?”

“临时的啊,然后再想个办法处理掉……”

“不行,还是不行,可能已经有人目击了直巳曾和那女孩在一起。如果是这样的话,警察很快就会来的,他们肯定会调查这里,要是被他们找到了尸体,我们就无话可说了。”

昭夫又一次将目光投向茶几上的电话,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讨论。既然假设警察会来调查,那么尸体在哪儿被发现结果都一样,他根本没有自信能让一家人逃过法律的制裁。

“能趁着今晚转移的话,说不定会有办法。”八重子开口道。

“啊?”

她把头抬了起来。

“不用去很远的地方,只要能转移到别处……弄成是在别处被杀的样子。”

“别处?”

“我是说……”八重子没有继续回答就又低下了头。

此时,昭夫的背后传来一阵衣服摩擦声,他吃惊地回过了头。

走廊上有影子在挪动,看来是政惠起夜了。她哼着走掉的小曲,那是一首昭夫也不知道名字的旧时童谣。然后能感觉到她开门进了厕所。

“偏偏在这种时候。”八重子表情扭曲地嘀咕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传来了马桶的抽水声和开关门声。接着就听见政惠赤脚走了回去,脚步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