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午时经(第2/3页)
本诺承认自己热情过头了,讲话欠分寸,接着他又说下去。阿德尔摩死的头一天,出于好奇他一直跟着他们俩。晚祷之后,他看见他们一起朝宿舍走去,于是本诺就虚掩着房门等着看他俩的行踪。本诺的宿舍离他们的宿舍不远,夜深人静了,僧侣们都熟睡了,他清楚地看到阿德尔摩溜进了贝伦加的房间。他睡不着,就继续等着,直到听见贝伦加的房门打开。他看见阿德尔摩简直是跑着逃了出来,而他的男友贝伦加极力要拉住他,紧追不舍直到底层。本诺小心地跟着他们,在楼下走廊的入口处,他看见贝伦加缩在一个角落里,几乎全身都在颤抖,眼睛盯着豪尔赫的房间看。本诺的直觉是,阿德尔摩准是跪倒在老修士的脚下,向他供认了自己的罪孽。贝伦加深知自己的隐秘已泄露,因此浑身发抖,尽管那隐秘是以告解的方式揭示的,可以秘而不宣。
而后,阿德尔摩脸色苍白地出来了,他推开想跟他说话的贝伦加,从宿舍冲出去,在教堂多角形的后殿周围转了会儿,从北门(夜里那门始终是开着的)走进了唱诗堂。他大概是想祈祷。贝伦加一直跟着他,但没有进教堂里去,他拧绞着双手在公墓的坟墓间转悠。
本诺发现还有第四个人在附近,这个人也跟踪那两人,本诺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本诺知道那个人肯定没有发现他,他躲在公墓边上一棵大橡树的树干后面站着。是韦南齐奥。贝伦加一看到韦南齐奥,就隐藏在坟墓之间,韦南齐奥也走进了唱诗堂。这时,本诺生怕自己被发现,就回到了宿舍。第二天早晨,就在悬崖下发现了阿德尔摩的尸体。其他的事情,本诺就不知道了。
已经快到进午餐的时候了,我的导师就没有再问他什么,本诺也离开了我们。我们在浴室后面待了一会儿,而后在植物园里漫步几分钟,心里默想着那些奇特的事件。
“欧鼠李,”威廉说道,他躬身观察一株植物,他从那些冬天的灌木丛里认出了它,“用这树皮泡成药,可以治疗痔疮。而那是牛蒡眼,用它新鲜的根茎制成敷剂,医治皮肤的瘢痕很有效。”
“您比塞韦里诺还懂行。”我对他说道,“可现在我想听听,您对我们刚才听到的事情是怎么想的。”
“亲爱的阿德索,你得学会用你的头脑来推理。本诺也许是对我们说了实话。他所说的跟今天大清早贝伦加说的是相吻合的,尽管掺杂了一些幻觉。你试着重新梳理一下思路。贝伦加和阿德尔摩一起干了一件污秽丑恶的事情,这我们已经猜到了,而贝伦加该是已经向阿德尔摩揭示了那个秘密。天哪,可如今那仍然是个秘密。阿德尔摩在犯下了他那亵渎贞操、违背自然法规的罪孽后,就想跟某个可以救赎他的人告解,于是他就跑到豪尔赫那里去了。豪尔赫是个极为严厉的人,这我们已经领教过了,他肯定刻薄地斥责了阿德尔摩。也许并没有赦免他的罪,也许强迫他接受一种难以做到的悔罪方式,这我们不知道,豪尔赫也永远不会对我们说。事实上阿德尔摩是跑到教堂里跪在祭坛前,但并没有平息自己愧疚的心理。这时候,韦南齐奥走近了他。我们不知道他们相互说了些什么。也许阿德尔摩跟他说了贝伦加作为馈赠(或是当做报酬)揭示给他的秘密,那个秘密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因为他有了一个更加可怕和更为揪心的秘密。韦南齐奥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呢?也许,与今天那种强烈的好奇心触动了本诺一样,韦南齐奥在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下得知了秘密就心满意足,离开了愧疚不已的阿德尔摩。阿德尔摩见到自己无人理睬,就萌生了自杀的念头,他绝望地走到墓地,在那里遇上了贝伦加。他冲贝伦加说了一些可怕的话,并把责任推到他身上,称他为淫秽的导师。去除那种种幻觉,我真的相信贝伦加所说的是真的。阿德尔摩对他重复了从豪尔赫那里听来的那番令人绝望的言辞。正因为这样,贝伦加就惶恐不安地走了,而阿德尔摩则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去自杀了。后来的事情,我们都是见证人。大家都以为阿德尔摩是被人谋杀的,而韦南齐奥感到,藏书馆的秘密比他所想象的还要重要,所以就独自继续搞他的调查,直到有人制止了他,或在他找到想要知道的秘密之前,或在他找到这秘密之后。”
“谁把他杀了?贝伦加?”
“有可能。也可能是看管楼堡的马拉希亚,或许是另一个人。贝伦加很可疑,因为他害怕了,而且他知道韦南齐奥已经掌握了他的秘密。马拉希亚也可疑,他看管整个藏书馆,发现某人违反了规矩,他也会杀人。豪尔赫知道所有人的一切,他掌握了阿德尔摩的秘密,他不愿意让我发现韦南齐奥究竟找到了什么……许多事实表明该怀疑他。可你倒是说说,一个盲人怎么能杀死一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呢?一个老人,尽管他还有气力,怎么能把尸体拖入猪血缸里呢?最后,凶手为什么不可能就是本诺自己呢?他可能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对我们撒了谎。而为什么要把怀疑的对象局限在争论‘笑’的那些人身上呢?也许凶杀案另有跟藏书馆毫无关系的动机。不管怎样,有两件事要办:搞清楚夜里如何进入藏书馆,还得弄到一盏灯。灯的事情你去办,在进餐的时候到厨房里去转转,取个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