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窝(第3/7页)
但是象这样消弭,毫无疑问是违背“总理”的意愿的。他准是渴望不受任何束缚地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的生命却受到严重干涉,自由之壮志未酬而死。倘若是挨饿挨冻,倒毙在街头,仍不失为死于争取自由的战斗中,在“总理”来说,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毫无疑问,“总理”尽管是战死的,却是从背后遭到暗算的。他指不定多么窝心呢。
究竟是谁下的毒手,为的是什么?重金的思绪自自然然地集中到达一点上。
根据美由纪的推理,杀人的动机是:对犯人来说,必须严加保密的关系重大的场面被撞见了。举例来说,就是婚外恋的现场啦,犯罪——尤其是凶杀的现场啦。
难道“总理”是因为碰巧目击到这样的现场而送命的吗!
从这个着眼点来看,此处的环境很适合于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和凶杀。搞不正当的关系还有被色情狂看见的危险,但是一旦躲到这一大片地的草丛里,不愁找不到“唯独两个人的世界”。
作为凶杀的现场,就更理想了。校园的当中那一带,情侣是不敢挨近的,色情狂当然也不会去。此地虽非都市的死角,却是被遗弃的空间。
重金正在独自冥想,背后有了动静,突然被招呼道:
“这不是重金先生吗?”
他朝声音的方向移过视线,看见了一张亲切的笑脸。
“唉,是乘松先生啊?”
“果然是重金先生。久违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你。”
那是乘松,箱根的常客之一。他穿着运动衫裤,脚登球鞋,可能在练马拉松长跑来着。重金想起了今天是星期日。
“真是奇遇。你总是一直跑到这一带来吗?”
重金打量着乘松的装束。此是前年夏天最后一次见到乘松的。去年美川光弘从公寓上跳下来自杀,乘松之子又死于车祸,常客们几乎“全都完蛋了”。
重金迟迟疑疑地不知道该怎样对乘松不幸丧子的事表示哀悼。看来乘松已从那场打击中恢复到能够长跑的程度了。
“哎呀,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家就在附近。”
“我听你说过是在涩谷区的什么地方。”
“在西原一丁目。既然已经到了附近,就清来坐坐吧。内人也会高兴的。”
乘松邀道。重金倒是听乘松说过他的地址,但设料到离这儿那么近。
重金客气了一下:
“跟你太太也久违了,很想见见,但是太突然了。”
“如果没有什么急事,请务必来坐坐吧。反正只有我和内人。”
乘松的语尾听上去有些凄怆。随便一句话,就透露出了失去独生子的父亲的悲哀。他准是想把多少认得儿子的人叫到家里,以便怀念一下儿子生前的音容笑貌。
乘松那热情的邀请,使重金感到这位父亲是想搜集儿子生涯中的片断,因为重金和他的儿子一道消过夏,说不定记得点什么。
“我已经听说了,你的公子遭到不幸,我打心里表示哀悼。”重金补致了悼辞,接着说:“那么我就在灵牌前烧炷香吧。”
乘松领他到与大学遗址隔着一条街的那排房子当中的一幢。是座雅致的二层小楼,虽然窄,总还有个院子。这是一个职员花毕生心血盖起的一座“私人城堡”。使人觉得,主人为这看上去很舒适的住宅是费尽了心力的。
但是,失去嗣子的悲哀的阴影却粘在这家宅上,看来是抹不掉的了。
一迈进门厅,脚底下蹦来了个毛球儿般的东西,喵的叫了一声。这是只家猫,往乘松脚上蹭着身子。
乘松对猫说:
“喂,是客人,到那边去。”
接着又把它“介绍”给重金说:
“是咪契尔。我儿子宠爱过的猫。”
“你回来啦。哎呀。”
乘松的妻子在里屋听到门厅里有动静,迎了出来,她看见了重金,露出惊讶的神色。
乘松向妻子解释道:
“刚才在那边偶然碰见了重金先生,所以硬把他拖来了。”
“啊,欢迎您光临。喏,虽然脏一些,请上来坐吧。”
乘松的妻子热情得几乎拽重金的手。这当儿,从里屋飘出淡淡的线香气味,掠过他的鼻子。
“突然来打扰,很对不起,说借此机会,未免有些失礼,可我是想在令郎的灵牌前烧炷香,而来拜访的。”
“谢谢啦。重金先生给烧香,幸一一定高兴得很。他健在的时候,每年夏天都盼着到箱根去。”
语尾已经带着哭腔了。重金首先被领到佛堂去。佛坛也是崭新的,大概是儿子死后匆匆忙忙布置起来的,并将这间小屋子改成佛堂。灵牌后面,在箱根一道游逛过的少年的照片在朝他微笑。
难道少年预测到自己的厄运了吗?总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寂寥。烧香后,重金与乘松夫妇在客厅里面对面坐下。从外面看,这座楼小而雅致,进了里面,却让人觉得宽敞荒凉,恐怕是因为失掉了作为家庭核心的孩子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