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PRIDE(第6/22页)
铃把手放在胸前,抚摸着十字架项链。她摸的并不是项坠,而是镶金的地方。
“这条项链,是在手机被拗断后,被带头的扯下来的。不知为什么,它就在包里,或许是我被强奸的过程中自己拼命扔进去的。因为当时的记忆并不太清晰,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在决定不再和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上床、要回到社会的那天,我在新宿的一家首饰店里修好了它。”
爽朗的笑声在咖啡厅里传开。音乐是很少在咖啡馆听见的1970年代的灵歌。一个以身为黑人为荣、身高接近两米的高个子男人用丝绸般的假声唱着歌。我不由觉得跟铃的笑声很和谐。
“虽然修理费比买来的价格还贵。但是,这条项链和我一起遇到了灾难,但又好好地生存下来了。我这么一想,就一点都不觉得浪费。”
真正的宝物,并不是由标价与流行决定,而是像这样积累而成的吧。我说,你到几岁才会有这样的宝物?
“我现在一边在体操课堂里教小孩子们体操,一边到处演说有关强奸受害的本质。因为还有很多事情大家都不知道。而我自己则放弃了体操,开始练综合格斗。就这样,多余的时间就用来追踪那群家伙。”
我点头说:“面包车强奸犯吗?”
铃也点头。她略一低头,原本很大的眼睛就显得更为巨大。好像世上的一切都映在了她的眼底。
“是的。但是,现在那四个人已经有了代号。在东京近郊已经有三十件以上相同手法犯罪的报告了。跨区通缉犯B13号。他们每半年就换一辆黑色面包车,至今仍然在街头流窜。最近两个月里发生了四次案件,都是在池袋周边发生的。”
原来是这样。这么一来,对我的委托也说得通了。
“这种情况很罕见吗?”
“嗯,他们总是会把犯罪地区分散。我是这么想的,那些家伙会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无法离开这条街。”
我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是找到了非常忙碌的工作,或者是在爱找茬的雇主手下干活?因为没时间,便就近满足欲望。因为至今为止一次都没被抓住,所以对警察也很轻视吧。我双手交叉。
“或许是机会。”
“果然是这样吗?”
我不知为何会回答得自信满满。这时,我根本就没想到,眼前的女孩会有第三次想死的经历。
“是啊,但是,在追捕那些家伙之前,先让我解决要截稿的事。这事不完成,不管多大的事情我都无法集中精神。”
铃一脸不可思议。
“阿诚先生是什么人?我大学的朋友说过你是池袋的麻烦终结者,还是个作家吗?”
我很想回答说“也就写一些不畅销的文学作品”,但终究还是保持了自己的本质:“给一本杂志写专栏,四张文稿纸日本的文稿纸通常一张400字。左右的小东西。”
“咦,没想到你还很知性呢。”
我摇了摇头。只要有认真看世界的眼,谁都可以写文章。说什么必须要有特别的才能,那是懒惰者的借口。
“没,我只是没有停止思考而已。我说,你能陪我去采访吗?我还想听你多说些话。在这附近有一个面向年轻流浪者的自立支援设施。HOP,意思是荣誉之家。”
铃站起身,在桌子上放下一枚五百日元的硬币。
“我知道了。这里就AA吧。”
我点头。听了刚才的故事,我没法轻易说出让男人请客。我们回到了正午的东池袋。阳光的照射下,肩膀沉重得好像穿上了厚大衣。而我们在荣誉之家发现的,是人类贩卖自己最起码的自尊的价格,以及在那之后会留下怎样一个残壳的样本。
然而,当时正因为能和强韧与身材并重的美女漫步在金融危机后的高架下而心醉神迷的我还完全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未来等待着我。
所谓猎物陷入圈套,大概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最遗憾的是,那个猎物并不是结实的我,而是心性高洁、克服了好几次危机的绝世美人。
都电荒川线的铁路上,因为八月的热气而升起烟霭。
只有一节车厢的电车像幽灵一般从远处颠簸着驶来。没有车轮浮在半空的电车。身材跟手办一样美好的铃在我的身边与我并肩,夏天的云在头顶上好像3D立体电影一样静止不动。天空的湛蓝鲜艳得可以当成色卡。
我不由觉得这太完美。灵感枯竭痛苦得像地狱一样开始的一天还会有如此的展开。所以,我无法放弃写作。不过,天堂也好,地狱也好,全都是一个人自己搞出来的。就像在井底小跳着上下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