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少年冬战争(第8/25页)

她丢下围裙,急忙离开店里。店交给我顾,电影找我拍,神秘的头套集团也要我来找。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一切都变得好麻烦。我在二楼四张半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里,开始挑选CD。

当我要好好思考时,少不了美好的音乐。一听美妙的旋律,就觉得自己变高尚了。唔,虽然这只是错觉,但是在思考什么事的时候,这个错觉却有助于想出好点子,就像是头脑的营养补充饮料一样。

明亮的冬季午后,店里的CD录放音机里播放着神童沃夫冈的歌剧。虽然我称之为沃夫冈,却不是指沃夫冈·阿玛迪斯·莫扎特(Wolfgang Amadeus Mozart),而是奥地利维也纳的作曲家艾里布·沃夫冈·康果尔德(Erich Wolfgang Korngold)。《死亡之城》(Die tot Stadt)是他二十二岁时写下的代表作。虽然大家称他为天才,但是这个男人的运气不太好。一九三八年,纳粹德意志侵占奥地利,身为犹太人的康果尔德亡命美国。仔细想想,也是托纳粹的福,好莱坞才能免费捡到很多人才。

康果尔德在金钱方面当然有困难。无论是什么时代,音乐家可以做的工作都不算多。他在无可奈何之下,找到一份替好莱坞电影写配乐的工作。由于他确实是个才能出众的作曲家,因而二度获颁奥斯卡奖;不过,学院派的音乐世界却自此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不予评价,说他为了钱出卖灵魂云云。

不过,《死亡之城》是很酷的歌剧,和这种事完全没关系。如果你也喜欢华格纳(崔斯坦与伊索德!)[30]或理察·史特劳斯(玫瑰骑士!)[31]的话,不妨找来听听看。一种文化一旦高度发展,就会变成易于理解的音乐。

不过,要说到高度发展的文化,现代的东京不遑多让。毕竟,你可以在车站前面一家卖富有柿的水果行,听到《死亡之城》里的〈玛莉耶塔之歌〉(Marietta's Lied)。啊!池袋,表演与艺术的城市!我一面听着极其复杂的交响乐,一面思考。

我想着头套集团与新骑士宽人,以及池袋地下世界的势力均衡。其中最让我在意的是,崇仔为什么没有提供我任何情报。难道他忘了我是在这里出生的吗?

他置身在这么大的风暴中心,却连通电话也不打来。我一边卖着富有柿、卖着富士苹果、卖着早熟的温州柑橘,越想越火大。不是为了难以处理的麻烦,而是为了崇仔的冷淡。

天黑时,我忍无可忍,拿出手机。即使不盯着手机屏幕,我的手指也能自动按出崇仔的电话号码。

手机那头传来冰冷的空气,立刻就知道接电话的是崇仔。我的声音应该很愤怒吧。

“你在干嘛,崇仔?”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像冰一样冷酷。

“没特别在干嘛。”

我不把他的冷静当一回事,自顾自地说:

“既然没事,今天晚上抽出一点时间给我吧。有些事情在电话里讲不清楚,要当面找你谈。”

是因为被我的气势震慑了吗?他以让人觉得扫兴的干脆态度说:

“我知道了。十一点在池袋西口公园,可以吗?”

吃惊的人是我。实在很难想象,我突然打电话过去,他却这么听话地安排时间给我。国王的工作是很忙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吗?”

崇仔的声音在冷淡中带有笑意,就像冬天在温暖的房间吃冰淇淋一样。

“不,没什么事。你是不是头脑有点不清楚?”

“或许是吧。在这种地方干国王,搞不好会渐渐疯掉。那,晚上见了。”

他猛然挂掉电话。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这样的国王太开朗、太正经,也太正常了,跟老百姓没两样。这通电话让我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那天晚上店里打烊之后,我走到西口公园。即使是这么冷的天气,圆形广场的长椅还是有一半以上都坐满了。刚吃完尾牙的上班族团体,以及在最后一班电车之前不想回家的年轻男女朋友们,都逗留在这个位于霓虹灯谷底的公园。

我找了张空着的长椅坐下,等待国王到来。这几年来,我已经多少次像这样等他来了呢?我们携手合作,解决了无数发生在这里的麻烦。那个崇仔却打算离开我,跑到别的地方去。这种事真是太让人不安了。

背后传来冰的声音。

“怎么啦,阿诚,你的背影散发着哀愁喔。”

我头也不回地回答他:

“我现在正忙着拍电影。搞不好我已经连背影都能演戏了。”

崇仔抿嘴笑了,在我旁边坐下。那是坐起来不太舒服的粗粗钢管椅。

“我知道。一个叫明广还是什么的疯小子所导的电影,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