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头罩(第5/19页)
沙雅以手掌指向父亲,高兴地笑着说道:
“这是我爸爸沙吴、我妈妈蒂温、上小学六年级的大妹妹彤姆,和五岁的小妹沙玛。”
每个人被介绍到的时都都在胸前合个掌。我只好呆呆地立着,傻傻地朝他们点头。沙雅家虽然很穷,但总体感觉还是比较幸福的。唯一让人起疑的只有父亲沙吴。不知何故,沙雅这个爸爸似乎怎么坐也坐不好,不仅不断改变着姿势,手脚还像个病人般颤抖个不停。
我把装着水果的塑胶袋递给长得还算漂亮的妈妈,接着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这下整户公寓就全被挤满了。蒂温走到拉门边约半个榻榻米大小的厨房说道:
“真诚岛先生,现在马上替您煮些菜,请稍候。”
显然,他们把我当成一个慈善家了。没办法,我只好摆出一副慈善家的架势,开始热络地和他们一家人聊起来。亏得我在街头混过,又在水果行卖过多年的水果,所以和各种各样的人都能进行很好的沟通。
沙雅的妈妈为我烹调的缅甸料理还真可口。饭里的米是干爽的籼稻米,搭配缅甸风味的杂烩吃起来简直是美味绝伦。叫做Si-pyan(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念)的猪肉咖哩料理乍看还以为放了很多火红辣椒,但战战兢兢地吃了一口,却发现其实也没多辣。佐料以甜椒粉及鱼酱为主,沉在鲜红的红油底下的膏状洋葱,捞起来拌饭吃简直是可口极了。
虽然下饭的菜只有这盘杂烩和盛在金属盘子里的生虾沙拉,但沙雅一家人食量都很好,只见他们一碗接一碗地吃着,把大锅里的白饭吃得越来越少。看来缅甸人和昔日的日本人是很相像的,不把肚子撑得鼓鼓的是不会满足的。
用餐的这段时间里,沙雅的爸爸依然不断变换姿势。光是在吃完一小碗饭的短短时间里,他就有二、三次抬膝盖,盘腿的动作。只是他消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连两眼都是空洞无神。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直到吃完饭后端上来的炸香蕉为止,我都没敢正视沙吴一眼。
大概是我身上也有几分北方先进国家的魅力吧,五岁的沙玛从头到尾都吵着要我抱。真希望我这魅力用到成熟女性身上也这么有效。待大家在七点左右用完晚餐后,妈妈蒂温起身说道:
“对不起,我得出门上班了。真诚岛先生,请别见外,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吧。”
只见她在墙上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后,便披上上衣出门去了。屋里少了个开朗的妈妈,现场的气氛顿时就黯淡了下来。我按着肚子,做出一个超级拙劣的姿势说道:
“肚子已经胀到吃不下任何东西啦。今天真的很感谢各位的招待。我也该回去了。沙玛和彤姆,哪天也上我们店里玩玩吧!”
我站起身子时,沙吴依旧神情凝重地望着屋内一角。拉开拉门时,沙雅对他爸爸说道:
“我送送阿诚先生,等会就回来。”
他的爸爸点了点头,但点头的同时双腿又摇晃起来。
妹妹们则在饭桌旁大喊:“不公平,为什么只有哥哥能出去!”
我朝她们俩摆了摆手,便和沙雅静静地走在走道上。到玄关时,我悄声对准备往回走的沙雅说道:
“沙雅,来杯饭后咖啡如何?”
沙雅竟莫名忧郁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接着便套上了那双鞋内印有错误“NIKA”商标的球鞋。
不多久,我俩就来到了下板桥车站旁的一家连锁咖啡厅。踩着狭窄的阶梯上到二楼后,便在禁烟区挑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我给俩人一人点了一杯拿铁,然后静静地呆着。
沙雅从头到尾都望向窗外,我帮他点的咖啡他沾也没沾一口。隔壁桌上坐着一对高中生情侣,奇怪的是两人都不发一言,而是一个劲地用手机发着短信,时不时还相信笑一笑。
“阿诚先生,希望你不要对我爸爸有成见。”
我啜饮了一口在全国各地分店喝起来味道都差不多的拿铁。说不上难喝,但也没多好喝。我不知道这种同化的口味是进步还是倒退,但我真没想到沙雅会为此而抱歉,于是我笑笑对他说道:
“说的什么话,不过,你爸爸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
见我问到他爸爸,沙雅却骄傲地抬起头来回道:
“阿诚先生,你知道缅甸在一九八八年曾经发生的民主运动吗?当时我爸爸是仰光大学的学生,他曾在校内组织示威团体。还曾作为学生代表和最高领导谈判过,而且和学生一同修改过缅甸宪法草案呢。”
虽然我对那段缅甸的历史不了解,但听起来和日本大学生的民运分子差不多。说完这些,沙雅的表情又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