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山河破碎风飘絮(第9/11页)
“只是什么?”云桑急问。
“只是……伤心、心痛了。”
“伤心?心痛?我、我……我是烂心朽木,怎么可能伤心、心痛?少昊和殿下都说我不可能体会到伤心是什么感觉,我好奇地求殿下用法术让我体会一次心痛,殿下说他做不到,还说不会心痛很好,一生都不会伤心……你们弄错了!”朱萸推开云桑和阿珩,挣扎着站起,从阿珩手里拿过云桑写的绢帕,“是要把这个悄悄送给蚩尤吗?我这就去。”一边说,一边踉跄着离去。
“朱萸,大哥不可能回来了,你已经自由,如果你想离开朝云峰……”
“嘘!”朱萸猛然转身,食指放在唇上,让阿珩不要再说,“我不相信你说的话,青阳殿下会回来的!王姬,你虽然是他的妹妹,可你并不了解殿下。你知道云泽死时他的愤怒吗?你知道你成婚时他的难过吗?你知道王后被气病时他的自责吗?”
阿珩哑然无语,朱萸越说越气,“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了解青阳殿下,凭什么说他不会回来了?几千年来,是我和他日日作伴,我是块烂木头时,藏在他的怀中,随着他天南地北到处跑,修成人形后,一直服侍他,他的所作所为、所喜所伤我都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青阳殿下都言出必行,从没有失信过,只有别人对不起他,从没有他对不起别人,他说了让我等他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朱萸说完,气鼓鼓地扭头就走。
“朱萸!”阿珩悲叫。
“什么?”朱萸怒气冲冲地回头,脸色青白,眉头紧紧地皱着,显然心痛依旧。
阿珩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摇头,“没什么,你好好照顾颛顼,大哥回来后会奖励你的。”
朱萸灿然而笑,“嗯,我知道!”用力点点头,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云桑盯着她的背影,“真是个傻丫头,原来她对青阳……不但我们没看出来,连她自己都不懂。你说她现在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对你大哥的心意?”
“大哥已经不在,明不明白都不重要了。”阿珩口里说着不重要,眼泪却潸然而落,也许大哥是明白的,可明白的大哥却一直任由朱萸不明白,只因为他肩头的责任未尽,也许他曾想过有朝一日,等肩头的责任尽时,再带着朱萸去天南地北流浪,就像他们当初相遇时一样。如果没有那么一天,他宁可朱萸永远不明白,永远不懂得伤心,但他不知道朱萸终于伤心了。
“朱萸她真的会一直等下去吗?她们木妖一族可比神族都命长。”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听大哥的话,当年她在虞渊外,差点被虞渊吞噬,可大哥让她等,她就一直在等,连脚步都没挪一下。”
千年万年的等待,画地为牢,将漫长的光阴都凝固在了分开时的一瞬,永远都是那个人欲走还未走时,款款谈笑、殷殷叮咛的样子,看似痴傻,何尝不是一种聪明呢?云桑轻声叹了口气,默默走向桑林,飞舞的蛾蝶环绕在她的身周,如一朵盛开的鲜花,渐渐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桑林中。
第二日,阿珩带着小夭去了玉山。
几百年前,阿珩跟着少昊迫不及待地离开玉山时,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回来,并且带着她和蚩尤的女儿。
重回玉山,阿獙显得十分兴奋,又是跳,又是叫。前来迎接的宫女亲热地欢迎阿獙,却拦住烈阳,说道:“小公子,请止步。”
烈阳一愣,阿珩抿唇笑道,“姐姐不认识他了吗?这是烈阳啊。”
宫女吃惊地瞪着烈阳,结结巴巴地说:“烈阳,你怎么修成了个小矮子?”
阿珩大笑,阿獙也是笑得直打滚,烈阳气得索性变回了原身,飞到枝头。
宫女对阿珩压着声音说:“脾气还是这么大。”
小夭东张西望,问:“娘,你不是说到处都有桃花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阿珩也没想到,再次踏足玉山时,一切已经面目全非。
几百年前的玉山一年四季都开满桃花,亭台楼阁掩映在绚烂的桃花间,不管何时都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人行其间,如走在画卷中。而现在的玉山,一朵桃花都看不到,只有一片才抽着嫩叶的桃树。
这些倒还好,毕竟阿珩已经听闻,炎帝死时,玉山天降大雪,青山不老,却因雪白头。可是王母的样子——
当年的王母青丝如云,容颜似花,一双美目寒冽若秋水,立于桃花树下,顾盼之间,真正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可如今的王母满头白发,容颜枯槁,双目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