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3/3页)
“问吧。”张清英余光落在城北区的老房子上。
“张兄你,家族势力如此强盛,为何要去做仵作呢?”楚晟好奇开口。
张清英没有立刻回答,楚晟也安静地跟着他继续向前走。
他眉眼低垂,像是在认真思索。
张清英摸了摸腰间的佩剑道:“不管是仵作,还是衙役,还是为一方官员,于我而言都是一样。”
“为国除奸,为民除恶,守一方土地,镇三寸人心。”
“你可能不理解,”张清英素来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淡笑,他唇边弧度不大但格外明显:“我想这天下至清,善有所奖,恶有所罚。”
“或许,在一些人眼里太过不自量力,”他轻言间,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又或者,不为官掌权,在他们眼里便是不务正业。做衙役做仵作,能算出人头地吗?”
“可这都无妨,”张清英看着头顶的明月洒脱一笑:“我生本不为名利,平生所立皆为志。”
仵作,位卑任重。
是官府明文规定的贱役。
身为仵作,便是不得改业,不得冒籍,本身不许参加科考,违者处以杖刑一百,甚至子孙后代也不可以参与科举。
哪怕子孙过继给他人为嗣,也摆脱不了这命运。
难以言说的酸涩滋味在楚晟心底蔓延。
他莫名有些难过,却不知从何而起。
“做仵作,虽然听着也算官编,但和死人打交道,为多少人忌讳,且多少人认为这职务低贱。”楚晟哑声。
“低贱吗?”张清英反问:“天下百姓万万,个个鲜活淋漓,若有一日横遭不测。”
张清英声音低了下来,那双星目里压抑着细微哀伤的情绪转瞬即逝:“便是我之责。”
“为死者述其情,为生者平其怨。”
“可称低贱?”
楚晟哑口无言:“张兄心怀……是我不及的。”
“但若旁人以此歧视你,只是想想便叫我气恼。”楚晟道。
“你倒是第一个为我鸣不平的人,”张清英面容缓和些:“这何曾不是对我的一种认可,能有理解我的人,已是我至幸。”
“我有一师,博学多才可称天人,我毕生见闻所学皆从他口中所得,他认同我的理念,也待我极好,若有机会我带你见他。”张清英道,不曾发觉自己今日多话。
“好。”楚晟心里涌起温情,暗自把张清英认定为除楚瑾外第二个友人。
“那你呢,”张清英问道:“你是楚家子?”楚家张清英也有听闻,楚家三分,玉京楚氏,京城楚氏,陵州楚氏,一为商,一为官,一为权。
“我不过是楚家旁系子,”楚晟有些窘态,他抬手挠挠头:“平生所愿也如这所有普通人一样,一愿荣华富贵,二愿金玉良缘,三愿岁岁平安。”
“张兄会否觉得我志向实在低俗?”楚晟讪笑问道。
张清英摇头反问:“如此志向若要达成也定要百般努力,能做到的人也必定不凡,怎会低俗。”
“况且。”他眼里落了笑意,星华流转一时晃花楚晟的眼。
“这二三愿,也是天下所有人共同的愿景罢。”
“我想护着的万户安生里,也有你。”
午夜时分,银月隐入云层,乌鸦枝头默立,漆灰瞳孔借一点萤虫之光在夜里显露踪迹,默默窥视着二人悄然进入一破败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