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雨云(第7/14页)
圣子对此无可奈何,又觉着正因如此自己才应该陪伴在他的身边。
高明和圣子从中野的老房子搬迁到三鹰的简易公寓,是在两人同居半年之后。
搬家的理由是高明的一句话——“已经厌倦了这个房子”。
三鹰的简易公寓是经由圣子的大学介绍租赁的。
原来住的虽是老房子,但那是独门独院的住家。现在的新居则完全是租赁式的简易公寓。说是厌倦了老房子,其实是降格了住房条件。依他俩当时的经济条件,已没有能力继续租住原来的老房子。
这些情况高明应该是心知肚明。但他是那种有话蒙在肚里的男人,表面上一副完全是自己乐得搬迁的劲头。
当然,圣子也不会扯到金钱的话题。他们彼此心照不宣,那样扫兴的话,没必要说出来。
三鹰的住房不仅离大学较远,房屋面积也变得窄小。不过,周围的环境比中野安静了许多。而且,最令他们满意的是住房近处有个井之头公园,那儿是高明散步的绝好去处。
星期天午后日落前,高明常带着圣子去那个公园散步。
从新的住所到那个公园步行约十分钟的距离。
路上,两人几乎没有对话。对圣子来说,一起漫步,这就很满足了。
公园里还留有“武藏野”的风貌,在“御殿山”的一角有片杂树林,那儿生长着山毛榉树、橡树等。
高明避开池塘附近人多的地方,挑选树木茂密的路线行走。
周末,公园里携家带口的人很多。到处可以看到年轻的爸爸、妈妈拉着孩子的手并排行走;有的则是爸爸背着走累了的孩子,妈妈拿着给孩子买的装有金鱼的袋子正要离园。比比皆是这般风景。
高明特意避开热闹的地方,似欲躲开那般喧闹,或是不愿看到一家老少的场面。
实际上,那样的场面对圣子也有负面的影响。每每看到一家老少的身影,圣子就会感到不安,担心高明想起分别后的妻儿,后悔跟妻子分手。
高明顾虑的却是圣子。担心圣子看到人家幸福的家庭,羡慕别人有一个得到大家祝福的婚姻,生儿育女,过上平常的日子。
面对眼前的一个家庭,高明嘟哝了一句“没意思”。他想借此表达自己的感受,不欣赏那般普通家庭的安逸,同时也算是对面露羡慕神情的圣子的一个警告。
来往于公园,圣子想,别人会怎样看待他们呢?
远处望,在外人眼中,身着和服便装、干瘦的中年男子和白衬衣、蓝裙子的年轻女性——这个组合或许被看成了父女俩吧。
高明看上去有点儿显老。
不过,凑近看,正是其皱纹使他的面颊轮廓显出一种中年男子的英俊来。
人们会不会认为他们是中年男子与情人的关系呢,还是那种婚外恋感觉的关系?实际上,如果说没有正式婚姻的男女都属于婚外恋范畴,他俩正可谓是婚外恋。
总之,似乎没人会觉得他俩是普通恋人关系。高明那沉稳的样子以及看破红尘的目光,与恋人特有的那份炽热感略有距离。
只有两人的世界里,高明的爱抚有着丝毫不逊于年轻人的热情与执着。
连接吻都不曾有过的圣子,不到半年工夫就已入道:她抚爱着高明的性器,本来羞于启齿的话语竟能脱口而出。
这样的变化,应该说“是经过了高明训练而成就的”。
圣子虽然对于自己的变化感到吃惊,但采取的态度却是任其自然发展,正好像肉体先于精神逐渐适应、落后的内心在身后急急追赶一般。
“跟你的恋爱是最后的一次……”
高明常常这么表示。这句话的背后暗示着在此之前曾跟几个女性有过恋情,但圣子并没有对此特别恼怒。
撰写了那般爱情小说的男人,过去自然会有一些经历。可以说,圣子被高明吸引也是出于一种好奇,想窥测历经爱情的男人的内心创伤。
对圣子来说,不管高明过去如何,现在爱恋自己就知足了。两人在一起时,圣子已真实地体会到高明的爱不是在做戏。
高明和圣子的生活虽捉襟见肘,倒也安定下来了。
自他们搬到三鹰以后,起初反对他们同居的圣子父母似已奈何不了,时不时寄给他们一些新产的大米或老家的“鱼糕”特产。
做给先生吃。
母亲在信中这么称呼高明。
高明照旧除了散步,偶尔去旧书店猎奇。除此以外,基本待在家里。
类似五月黄金周有连休假日的时候,圣子希望高明能外出一会儿,不要整天面对面地待在一起。有时她也会想,高明真该专心写点儿东西。甚至,她偶尔会觉得高明是在依附于自己,好像女人包养的情夫一般。
这就像自己崇拜的人物从与己无缘的遥远世界来到了身边并朝夕相处,成为至亲至近的男女情人,于是,对于对方的印象自然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