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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断情(第11/19页)

她看着他,忽然道:“你纳的那名女子,是秦姒墨对吗?”

他蹙眉,“是。”

“你喜欢她?”她觉得她声音如同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一般。

这一回他没有很快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是。”

她以为她会控制不住哭出来,但事实上她只是哑了片刻,便继续道:“她不会一直做你的外室吧,你预备怎么安置她?”

姬骞思忖片刻,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慕仪,“你……不会是担心姒墨过门后,会影响到你的地位吧?”

慕仪不出声,他似乎当她默认了,用一种淡漠到无以复加的口吻道:“姒墨与你不一样,她不在意虚名,也不喜欢踩在别人头上。无论我最后如何安置她,她都不会与你争的。”

他的话好像一柄锋利的刀刃,直直扎进她的心口,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待她想出什么来回击,他便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慕仪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阿母,你猜错了。我们都猜错了。

原来他对她,并不只是利用那么简单。

很早以前慕仪曾看过一本书,上面讲人们的记忆有时候会下意识自我保护,一些太不愉快的事情它会自动避开,便是传说中的自欺欺人了。

慕仪觉得这个说法也有一定道理,至少很多年后她回忆起来,那一天之后的许多记忆都十分匆忙模糊。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下意识不想去面对。

温慕仪在十五岁那年的上巳节举行了盛大的及笄礼,风华倾动煜都,所有人都在说温氏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终于长成,很快便将嫁入天家为妇。

而她的夫君,是从前的吴王殿下,如今的雍王殿下,未来的太子殿下。

那年八月初一,慕仪身披嫁衣,坐在花轿中由人抬入了雍王府。慕仪坐在轿内,听着外面人声鼎沸,忽然一阵恍惚。她想起六岁那年,她和姬骞一起去看紫堇公主出降,当时的一切都与今日如此相似。

一样的十里铺锦。

一样的满城轰动。

一样的天子驾临。

她想起那个时候,姬骞抱着小小的她,她坐在他的膝上,与他额头相触。

他说:“新妇子,就是像紫堇姐姐这样,穿着好看的衣服,坐在花轿上,让人抬到夫君家里去。”

他说:“阿仪是四哥哥的新妇子,自然,是要抬到四哥哥的家里了。”

他说:“抬到四哥哥家里,然后跟四哥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那真是她听过的,最大的谎话。

雍王婚后第三个月,十一月初三,黄道吉日,诸事皆宜。陛下降旨立其为太子,雍王妃温氏为太子妃。

余紫觞在慕仪成为太子妃的两个月后决定启程去远游,慕仪到城外送她。

刚过完新年,煜都还洋溢在一片喜气之内,慕仪身披狐皮斗篷,握着余紫觞的手,迟迟不舍得放开。

余紫觞笑着摸摸她的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

她眼眶微微发红,“傅母当真不愿留下来陪阿仪?”

“不是我不愿陪你,只是游历天下是我长久的心愿,拖到今日才去实现,已是有些迟了。”

“傅母好生潇洒,阿仪却是不行了。”慕仪黯然道。

余紫觞温和地看着她,慕仪见惯她倨傲自我的样子,这般柔和的神情已经有许久不曾看到,“虽然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但其实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这样的生活你心中或许羡慕,但若让你选,你却是绝不会选的。”

慕仪不语。

余紫觞没有说出来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她是长在旷野的无边芨芨草,而慕仪,是养在幽室的人间富贵花。

终究不一样。

“我现在离开,你觉得难过。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离开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余紫觞离开后,慕仪消沉了好一段日子,最近一年她本就不爱说话,如今更是沉默。

姬骞有时候觉得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她人前端庄静雅,人后机灵俏皮,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可如今这个被她娶回家的女人却终日寡言,看他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仿佛死了一般。

他简直有种自己逼良为娼的错觉。

姬骞成为太子之后的第九个月,白河再次决堤,姬骞奉旨离京巡视河道。与此同时,被囚东阳宫已近一年半的废太子姬謇密谋反扑,暗中集结旧部趁姬骞离京的空档意图逼宫。

靠着前执金吾沈翼的带领,九重宫门大开,废太子的军队涌入皇宫,而此时陛下已感染风寒数月,服了药正在沉睡。

眼看江山就要易主,姬謇尚来不及激动,却见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四弟姬骞身披玄色刺蟠龙斗篷,含笑立于九级台阶之上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