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滕守礼登时火冒三丈, 一拍桌子:“孽障,你发什么疯,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滕屹:“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放心,滕家原本的家业我一毫一厘都不会带走, 我自己创下的,我也不要, 就算偿还你们这一世的养育之恩了。”

说罢,看向目瞪口呆的滕书佑:“你是跟着你祖父祖母,还是跟着我?”

滕书佑满眼焦急和恐惧, 看了看滕守礼和滕老太太黄氏, 又看了看滕屹,一时左右为难,难以决定。

滕屹也不强求:“那好,你就跟着他们吧。”说罢,转身就走, 丝毫没有留恋。

同一天之内,先被母亲放弃,后被父亲抛弃, 男孩的世界塌了,急得大哭着去追:“爹爹,爹爹, 我跟你。”

黄氏方才就看见孙子脸上两个巴掌印, 可还没来得及问, 就被儿子那大逆不道的话给惊得呆住,此刻见亲手带大的孙子哭得撕心裂肺,她心疼得不行, 忙上前拉住他哄:“佑儿不哭,祖母在呢。”

滕书佑却不肯再像以前那样让她亲近,猛地一把推开她,满眼怨愤:“都怪你,我娘和我爹才不要我的。”

黄氏被滕书佑眼中的恨意惊得呆住,捂着心口,一脸受伤:“佑儿,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祖母?”

可男孩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转身就往外跑,去追滕屹:“爹爹,等等我。”

滕屹两手空空,脚步匆匆。

滕书佑追到大门口的时候,滕屹已经翻身上马,男孩冲过去抱住他的腿,哭着哀求:“爹爹,我跟你走,你别不要我。”

看着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的儿子,滕屹也忍不住泪目,却没有轻易松口,而是认真地同他说:“你要想好,你跟着你祖父祖母,你的日子和以往不会有太大差别,他们还会对你更好。”

“可若你跟着我,从今往后,指不定要过上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滕书佑抱紧他的腿,拼命点头:“我吃糠咽菜,我吃糠咽菜。”

滕屹打量男孩几眼,深深叹了口气,手上用力,将他扯到马上,打马离去。

待滕守礼和黄氏追出门来,只看到父子俩离去的背影,两人心中顿觉一片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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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泉弯腰,把胭脂盒轻轻放在枕头下,刚想收手,那姑娘就翻了个身,由面朝上改为侧躺,身子还往前拱了拱,头刚好隔着枕头,压住他的手。

虽然隔着一个枕头,可梁泉却仿佛清晰感觉到那吹弹可破的面颊贴在了他的手掌上,柔软,细腻。

他心头突突一阵狂跳,手立马停住,不敢再动,敛气屏息静静看着那姑娘,大气不敢喘一下。

那姑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

做贼心虚,梁泉生怕那姑娘睁开眼睛看见他,赶紧跪在床边,把头深深埋下去,一眼瞧见自己手臂还在床上搁着,顿觉不行,神情慌乱四下里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脱身之法,随即抓住姑娘盖着的被子,扯开一角,整个大脑袋钻了进去,顺便将自己那条手臂遮上。

猝不及防的,黑漆漆的被子里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熏得他头脑一阵阵发晕,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就那么的,撅着屁股,跪在床边,脑袋缩在被子里,呼吸艰难地,静静等着。

等啊等,等了好一阵子,那姑娘毫无动静。

他这才放下心来,慢慢把脑袋从被子里拿出来。

果然,那姑娘正安安静静酣睡着。

那一瞬,他松了一口气,可同时,心底竟然涌上一抹莫名的失望,甚至有一股冲动把她摇醒,吓她一吓。

可他不敢。

于是,把手臂从枕头下慢慢拿出来,轻轻给她把被子掖好,掖着掖着,微微发颤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朝那张憨态可掬的睡颜伸过去,眼看着就要碰到,另一只手猛地伸出,把自己那只手给拽回去。

他黑着脸,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往窗边走。

刚走到床边,抬起一条腿跨上窗台,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满是惊慌的女子低呼:“谁?”

梁泉脚脖子一崴,从窗台上掉下来,啪叽一下跌坐在地。

那娇俏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梁、梁大人?”

梁泉一言不发,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四肢并用,十分笨拙地爬出窗户。

到了窗外,脚尖点地,一个纵身就想跃上屋檐。

可也不知怎么的,没了往日的利落,踉踉跄跄,连着跃了两三下才跃上去,随后几个起落,仓仓皇皇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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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待承武帝用过早膳,梁泉过去复命,躬身拱手,恭敬道:“陛下。”

承武帝笑着打量他:“怎么,和你师父抵足长聊,彻夜未眠?”

梁泉一头雾水:“陛下何出此言?”

承武帝伸手指了指他的黑眼圈:“那你这是半夜偷炭去了?”